这二人装模做样问杜宣缘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杜宣缘沉默片刻,道:“有些事情耽搁了。”
两名刺史不约而同地心道:此人果然天真,这种遮掩了跟没遮掩一样的话说出口,足够叫会上的有心人直接推测出前因后果。
不过两位刺史还是乐呵呵的和善模样。
其中一人对杜宣缘关切道:“陈御史今日还歇在官驿吗?”
言下之意便是打算插入杜宣缘和穆骏游关系的话题。
杜宣缘神色立马冷却下来。
又在不知情时收获两名刺史暗中“不经事、藏不住事”的评价。
她道:“在下虽与穆将军有所不合,但同僚一场,谅他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两名刺史对视一眼。
他们在对方的眼神中瞧出了同一句话——看,这小子又漏口风,直接把二人不合的消息大咧咧说出口来。
要知道,他们的“同僚一场”,断不会用在承认不合的句子里。
咬钩的鱼儿丝毫未觉,还在评价鱼饵的咸淡。
二人感慨着叹几声气,又和杜宣缘说了几句无关痛痒但看起来很关心她的话,满意地看着杜宣缘面上流露出感动的神色。
待杜宣缘走后,二人再脚步一拐,往王刺史的书房走去。
王刺史此时心情正不好着。
方才议事会上,吴王直接把穆骏游提的事情交给他来安排。
他作为姜州刺史,与吴王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清楚吴王私下里的勾当,当然是早和对方暗通款曲了。
吴王把这事交给他,显然是想让他想办法把事情办砸。
可他能怎么办砸?
穆骏游带人在前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吴王这个领头羊不开口,他哪来的底气在不占理的事情上与手握兵权的将军叫板?
王刺史现在是进退两难,只恨自己先前不曾装聋作哑。
想来他前边几位到任调离姜州的刺史都不是傻子,知道吴王画的饼虽香,吃起来却风险极大。
可他已经上了这艘贼船,箭在弦上。
正着急上火呢,听闻外边有同僚求见,王刺史心道:淹的不是他们的辖区,他们能有什么好主意?恐怕是来看我热闹的。
他对这几位在某件“大事”上的同僚还是有提防之心的。
虽说吴地上下官员并非皆在吴王掌控,但吴王想要行事,至少要将吴地四州的刺史拉拢到。
但辖区都有远近之分,更别提关系了。
反正上了贼船的王刺史看谁都是贼,谁也不愿相信。
他摆摆手,道:“就说我最近操劳,现下小憩一会儿,不要打扰。”
门僮应和一声,正要出去,外边先传来一声高呼:“王刺史,我等在堂外捡到一只锦囊,可是阁下所需?”
王刺史心下一动。
他觉得这样歪曲八扭的办法不像是来看热闹的,恐怕是真有什么“好锦囊”要给他看。
于是王刺史又让门僮把人引进来。
他道:“二位同僚拾到了什么样的‘锦囊’?”
这二人露出神秘微笑,先道昨晚在官驿瞧见的那幕,又将在堂外杜宣缘所说的话简述给王刺史。
随后道:“这陈御史与穆将军另有隔阂,瞧着势同水火,且她到任不过一月,在江南无甚根基,如今在姜州更是全无依靠,正是容易拉拢的好机会。”
王刺史还以为他俩要说什么一语中的之言。
结果兜这么大个圈子就是叫他去拉拢一个愣头青御史,实在荒唐。
王刺史当即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道:“结党之事,二位自去做便是,前来找我做什么?我这儿还有块烫手山芋无处安放,就不久留二位了。”
两名刺史心道:王刺史真是急昏了头,竟未察觉这两人有所嫌隙的根本。
他们又将隔墙听来的消息转述给王刺史。
王刺史终于眼睛一亮,不过思索片刻后,他又道:“你们又如何能断定,陈御史手中掌握的东西能成为我的‘锦囊’?”
一人道:“我曾听闻,陈御史在浮州不惧山洪、上山帮忙搜救穆将军妻女。”
他继续感慨道:“这样一个忠直之士,又岂会因为一些不足为道的小事和别人闹到此等地步?想来他手中定然有穆将军伤天害理、有违律法的罪证,只是碍于现今的当务之急,不得缺了穆将军这救急之人,才隐忍不发。”
另一人在旁连连点头。
王刺史也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他想起月前曾在府上接待过这个“陈御史”,当时往来官员众多,他也没怎么注意这号人,只觉得此人虽年轻,但待人接物老道,不太像是会轻易和人交恶的样子。
王刺史还记得自己当时说过一句话。
——“这是穆旗奔的福气”。
现在看来,这还真是穆骏游的福气。
王刺史忍不住流露出松快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