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将歇之时,几人从县衙出来。这个时辰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少数几个也是行迹匆匆,约莫赶着回家吃饭。
潇君嫌幕篱戴着碍事,顺手便取了。
吟霜正小声地跟潇君说袁不邪要派人去请救兵,却被自己和车夫挡在门口,当看到她手中宣宁侯府的令牌时,管家的脸都吓白了。
“不过姑娘。”
她始终有些不落心,“咱们今日这么借用侯府的名头,会不会开罪了侯府?”
潇君却望了眼一旁仍有些闷闷不乐的曾书书,笑道:“不会,陆砚将令牌给我就是为了让我办事轻便,他焉有怪罪之理。”
何况今日这事儿,她不是办的很好吗?
曾书书正踢着一旁的石狮子腿,越想越觉得气闷,最后知县只判了杖七十,真是便宜袁天宝那厮了!
她扭头过来欲不吐不快,却见潇君清丽的容貌,柳眉杏眼,朱唇皓齿,未曾作何打扮,也如清水出芙蓉般不失温婉。
曾书书顿时有些惊为天人,口里的话也变成了:“你生得这样好看,为何要整日戴个帷帽遮掩着?想这世道对女子还真是苛责,你心怀正义,且是大户人家里千宠百宠着的姑娘,也不能如男子一般行走世间。”
潇君被她夸得欢喜,笑容都明朗了几分。
“不是如男子一般行于世,女子当有另一种活法。不必喟叹,时下女子大多艰难,但日后会出现许许多多名垂青史的女子,她们温柔、勇敢也坚韧,用自己的方法,书自己的传奇,挣女子的权益,终有一日,学堂之中也会有女子,庙堂之上亦会有女官。”
“姑娘说得好!”
身旁传来一道赞叹,一名妇人扶着受伤的男子缓缓而至,二人目光皆清亮明澈,仿佛熠熠生光。
妇人由衷赞道:“姑娘今日之言,老妇铭感五内。汉有班昭,唐有女帝,我大齐开国昭光皇后亦为天下女子表率,古来今往有所成者不计其数,我虽不能如她们一般成为青史留名之人,也愿效犬马之劳,为她们记事书史,以得后世人传颂!”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潮澎湃,纷纷朝来人行了女礼。
潇君道:“前辈所言,也令我等叹服。敢问前辈是?”
妇人眉眼挂着笑意,伸手招来柳叶,“我是这丫头将来的婆母,母家姓王。”
继而介绍自己的儿子,“这是犬子,李树。”
柳叶亲昵地扶住王素芙,“伯母,今日就是几位姑娘救了我,若没有她们,只怕我今日......”
提起这个,王素芙难免悲从中来,“是我和树儿来晚了,叶儿你受苦了。”
说着又向潇君等人施礼,李树眼眶发热,竟跟着跪了下来,哭道:“多谢诸位姑娘救命之恩。”
潇君侧身未受,吟霜慌张地去扶王素芙。
曾书书在原地不知所措,想去扶李树又觉得不太好,“柳叶柳叶,你快将这位公子扶起来,不必行此大礼,何况他身上还有伤。”
柳叶忙将李树搀扶起来。
王素芙抹了一把眼泪,诚恳道:“几位恩人,若不嫌弃可愿随老妇人回家稍坐片刻,用些粗茶淡饭?”
“不用......不用麻烦了。”曾书书顺口便想拒绝。
不料潇君却笑着道:“那要叨扰前辈与公子了。”
曾书书一怔,拉过潇君问:“你不是着急回家吗?怎么还要留下来用饭了?”
“我不着急回去啊,方才在公堂上,那是为诓杜氏才让马夫说的,而且前辈诚心相邀,不好驳面子。”
潇君拍拍她挽自己的手,“听闻前辈家中经营着一家书局,我正巧去看看。”
既已说到这里,潇君干脆抛出橄榄枝,“明日你可要随我回家?”
曾书书闻言蹙起眉头,“我随你回家作甚?”
潇君循循善诱,“你武艺高强,嫉恶如仇,我恰好认识一人,你与他定有话聊,他明年去参军,你不妨与他同行,没准还能成为我大齐第一位女将军呢!”
曾书书越听越觉得她像个口舌如簧的江湖骗子。
“你不信?那若有一日你成了女将军又待如何?”
曾书书也不是不信自己,女将军?她倒还真未想过。
“可我不想打战,一旦战事起,就会有许多人因战乱而亡,我父母都死在战乱之中,空留我一人被师傅养大,师傅死后我又成为了无家可归之人,你瞧瞧,战乱多祸害人呐?唉,惟愿天下太平,永无战争。”
她稍稍一顿,续道:“让天底下也少些如我这般的人。”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潇君的神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二人皆沉默许久,却是李树拖着伤体上前来,文质彬彬的少年脸上满是坚韧,“二位姑娘,我的父亲也死在战场上,受战乱所累之人比谁都希望天下太平,然有些战却不得不打,若能有位善战的统帅,兴许会减少许多的伤亡。”
“他说得对。”
潇君道:“世人歌功战士与统帅,永远不会赞扬战乱。等你成为了被世人爱戴的将军,才能将大齐子民护在身后,让他们不受战火所累。”
曾书书提了一口气,“要不是我不通文墨,还真要被你二人说动了,打战那是两眼一睁就是干的事儿吗?那得要有策略的!”
潇君蓦然笑了。
“你说巧不巧,我那个朋友恰通兵法,而你指哪打哪儿,甚好,甚好啊!”
曾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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