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桃之点头。
屋子里静了下来,宋沅庭未开口,只是垂眸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他穿着白袍锦衣,侧着脸,李桃之只看得到他分明的下颚。
片刻后,宋沅庭抬头,随口问,“那他为何不来提亲?”
话落,李桃之本就不安的心,更为忐忑。
“可能他不知桃之已入宫......”她细声道。
“你那年多大?”他又问。
“六岁......”她答。
“他呢?”他看向她,目中没什么情绪,像是随口一问,可李桃之的心却陷入谷底。
“他也六岁。”她答。
“六岁?”他冷冷看向她,长指轻叩桌面,一下一下,落在李桃之心里,不断掀起波澜,击垮着她的心。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要破灭了吗?
看着那张莹白的小脸,逐渐苍白,就连嘴唇的颜色也淡了几分,宋沅庭心里那股燥意,又周而复始,他蹙眉,垂头,看向茶水,“六岁许下的诺言,能当真吗?”
李桃之沉默下来,她咬唇,眼眸泛起水雾。
是,她不得不承认,皇兄所言,皆为事实,六岁那年,他们年纪尚小,可能如今,苏昱早已忘记她。
屋中一时间气氛陷入谷底。
僵硬、沉默。
屋子里除了点燃的檀香,宋沅庭还闻见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他想起清晨,她为他研磨时,袖子里,时不时散发一股果梨香。
这香让他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这香为何如此熟悉呢?
宋沅庭微蹙眉,便瞧见那姑娘眸间已起了雾色,眼见着她又要哭,一股烦躁在心头燃起。
“别哭了,朕可以帮你寻这位竹马。”良久,宋沅庭开口。
声音沉静、冷漠。
李桃之抬眸,对上宋沅庭漆黑似深海的瞳仁。
他睨她一眼,随后拿起白瓷茶盏,在手中晃了晃,茶叶散开,像是受了惊,四处逃窜,却无处可躲。
“十年前,在姑苏担任刺史的,所知晓的并不只有礼部侍郎。”
李桃之心中一颤,她忙弓腰,“皇兄,请皇兄为桃之寻这位前姑苏刺史之子。”
“如若他不愿来求亲,桃之,别忘了与朕的约定。”宋沅庭将茶盏搁在桌上,随后起身,“晚些来长安宫寻朕,朕给你答复。”
说罢,他起身,高挺的身姿立在屋子里,顿时连空气都稀薄几分。
李桃之微微福身,“谢皇兄。”
宋沅庭冷冷嗯了声,随后抬步,往外走去。
门推开,又关上,屋子重归宁静,李桃之忙也推开门,往外走去。
外面烈日当空,阳光刺眼,照在身上,皮肤火辣辣的烫,李桃之顾不得热,她赶到百明宫前殿,想寻阿茶,阿茶此刻正坐在门口的树下,望着门口发呆,目光呆呆的。
李桃之走至她身前,弯了弯腰,轻拍她的肩,“阿茶,你坐在这作甚?”
阿茶回过神来,看向李桃之的目光有些闪躲。
“公主。”
她轻喊了一声,随后又垂眸,眼神晦暗不明。
“怎么了?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冬芝?”李桃之在她身边坐下,细声问。
在这皇宫,如若没有权势,就连宫女都会踩在头上。
李桃之便是这无权无势之人,她那雾昔宫,是出了名的偏僻,故而,东芝这样的宫女,压根没将雾昔宫放在眼里。
阿茶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阿茶,别怕,陛下已经替本宫去寻苏昱了,咱们离宫之日,近了。”
李桃之将头靠在阿茶身上,这些年,主仆俩相依为命,没人比李桃之还心疼阿茶,可能怎么呢?
她连自己都保全不了。
阿茶双手环膝,眨了眨眼,想说什么,却始终未开口。
片刻后,她问,“公主,如若苏公子不娶公主,咱们是不是就要去元国了?”
李桃之心绪烦乱,她垂眸,想去攥手中的手串,才想起那手串已被荔香拿走。
她思忖片刻,轻声道,“阿茶,我......尽力了。”
顿了顿,她拉起阿茶的手,笑了笑,“今日本宫听礼部侍郎说,元国的草原无边无际,牛羊居多,每日骑着马,在草原遨游,可惬意了。”
阿茶闻言,默默看向李桃之,“公主是做好嫁往元国的准备了吗?”
李桃之咬唇,未开口。
从阿茶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她泛红的眼尾,阿茶咽下剩下的话,脸色白了白,没再开口。
没人知道日后的境况,但就像公主所言,她们已经尽力了。
哎。
这个局,注定破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