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之这般想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若有人将她昨夜宿在未央宫的事情泄露出去,她定是被太后活剥一层皮。
她垂眸,长长叹了口气。
只觉得,有时候皇兄的一些举止,定会给她带来烦恼。
这身织锦罗裙乃杏粉色,颜色很浅,犹如初绽的桃花。
插上玉簪,阿茶打量着这身罗裙,又摸了摸那顺滑的绸缎,惊艳道,“陛下赐的裙子,就是漂亮。”
李桃之没心思顾及衣裙,她起身打开一扇窗,清晨的空气飘了进来,瞬间,头脑清醒许多。
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向窗外,竟看到几棵桃树,虽是初春,可天还未暖,凉意笼罩上京,桃枝还未抽芽。
看了片刻,门被推开,心咯哒下,她揪紧袖子,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柔婉约的脸。
“荔香姑姑。”
李桃之嘴唇微微翕动,忽略心中那点微弱的失落。
荔香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她微微欠身,“奴婢伺候公主洗脸。”
那盆中的清水,刚打的,还冒着热气,荔香将铜盆置在面盆架上,动作轻柔,竟无一丝声响。
荔香看上去和林子珺差不多的年龄,但行事却更为细致,她拿起帕巾,在铜盆中轻搅。
水流声在静谧的寝宫响起,似清泉,格外悦耳。
李桃之走至铜盆前,接过荔香拧好的帕巾,轻拭着脸。
将帕子递给荔香,李桃之忍不住开口问道,“荔香姑姑,昨夜陛下宿在长亭宫吗?”
荔香闻言,摇头,“不是,陛下不知昨夜起了什么心思,本该回长安宫的,但陛下却改道,往未央宫走来。”
李桃之眨眼,原来昨夜,陛下是想宿在未央宫的。
可未央宫是历代皇后寝宫,为何皇兄会宿在此处呢?
而且,看这屋中陈设,倒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
“那本宫睡的这屋......”李桃之揪紧裙子,小脸苍白。
“您睡的是陛下的床榻,陛下钟爱未央宫,偶尔难眠时,陛下只有宿在此,才能安眠。”荔香解释道。
她将帕子沾湿,拧干放进铜盆里,随后端起脸盆,看着面前这张白净的小脸,荔香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公主,请恕奴婢无礼,奴婢想问,您就这般想逃婚吗?”
李桃之蓦地一愣,“姑姑,我......”
长睫轻眨,她低头揪着指头,有些哑然。
经过此事,李桃之对逃跑一事有些倦怠,她垂着眸,盯着桌上几近枯萎的梅花,心中倏然升起无奈。
荔香看着那张洁白的脸,愈渐苍白,身子纤弱,如摇摇欲坠的扶柳,她突然就不想再问了,她端起盆,微微俯身,“公主,奴婢僭越,您先用膳,陛下在书房等您。”
话落,荔香转身离开。
*
李桃之并未用早膳,荔香走后,她便往书房走去。
轻敲了敲门,李桃之忙松开手,心跳如雷,逃婚乃大事,她不知皇兄该如何责罚她。
思忖间,门从内打开。
宋沅庭长身玉立,一身白衣,如皓月,清冷的眸子静静看向她,他转身,“进来。”
李桃之咬唇,脚步缓慢,随他入内。
门口仕女将门关上,动作极轻,生怕惊着两人。
宋沅庭走至桌案前,坐下。
李桃之就站在桌案下,站立着,手指纠缠,不敢出声,甚至,她连呼吸都不敢。
偏偏那人一个字也不出声,只坐在桌案前,翻看着奏折。
清晨的微光,照在他身上,黑发被玉冠束起,光洁的额头冷白,侧脸精致,当真是风光霁月,尊贵雅致。
“看够了吗?”
男子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李桃之还在揪着手上的蓝晶手串,他的声音猛地响起,李桃之吓得用力拽了下手串。
顷刻间,数颗上好的蓝晶玉石,啪啪啪散了一地。
李桃之慌了,乱了。
“李桃之,你这是多心虚?”
宋沅庭靠在檀木椅上,眯着眼看着她。
“皇兄......您听我......”
听我解释。
她一袭杏粉长裙,脸色绯红,比那裙子还要红,眼睛瞪得圆圆的,比她掉落在地的蓝晶宝珠还要清透。
“听你狡辩吗?”宋沅庭问。
他啪地声,将书掷在桌上,静静看着她,“朕从不知,你竟大胆至此。”
李桃之没开口,她静静看着地面,那颗最大最圆的宝珠,徐徐滚落,最后竟落在了皇兄脚边。
她眼睛睁大,皱眉,眼睁睁看着皇兄挪动脚步,想起身,眼睁睁看着皇兄就要踩到那宝珠,李桃之忙喊道,“皇兄别......”
宋沅庭顿住,看向她。
只见她黛眉微蹙,面容惶惶地看向地面,身子纤弱,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正当他欲开口时,李桃之蓦地,跑到他脚边,低垂着脑袋,抱住他的腿,
“皇兄,别......别......脚边......”
慌乱下,她语无伦次,一双眼,满是惊慌失措,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什么也说不清。
“李桃之,你说什么?别狡辩?朕狡辩什么?”
年轻的帝王,垂眸看着腿边的姑娘,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他凝眉,厉声道,“你这是在作甚,为何抱着朕腿?李桃之,你给朕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