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从门外传入屋内。
司亦尘面色微变,拿玉箸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下,而这一下却没逃脱殷文君的双眼,她同是女子,自是知晓女子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有这等反应,当即也顾不得伤心,惊骇万分的缓缓站起身。
沈灵薇见状,似是一瞬耐心全无,摔下玉箸,“罢了,吃顿饭都让我吃不安生,不吃了。”随即,不顾司亦尘的阻拦,声称累了,径自回屋休息去了。
司亦尘见人走后,交代宫女将殷文君送回寝居,提步追上翠儿,将人堵在院中偏僻的角落里,劈头盖脸的训斥声落下来:“你是不是有了?”
翠儿吓得浑身发颤,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司亦尘的双.腿,痛哭流涕的哀求:“殿下,求您看在以往我们两个人的情分上,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求您........“
“这孩子留不得!”司亦尘气的脸色发青,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就朝外面走:“我这就给你弄一副坠胎药,把这孩子打掉。”
“不要!奴婢不要喝坠胎药。”翠儿惊骇万分,忙伸手紧紧抓着垂花门,声嘶力竭的挣扎,司亦尘正欲伸手捂着她的嘴。
一道难以置信的愤恨声从两人身后传来,“司亦尘!”
两人齐齐回头,便见去而复返的殷文君,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双目如喷火的死死盯着他们。
司亦尘再未想到殷文君竟然跟踪他,愣了一下。
殷文君已快步走到他跟前,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指着旁边衣衫不整的翠儿,泪水一瞬夺眶而出,哽咽着大声叱责他:“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
司亦尘的脸被扇的偏到一边,他用舌尖抵了下后槽牙,再转过脸时,脸色的愤怒不加掩饰:“你又在这发什么疯?”
他甚至都没问她一句,她这些时日过得好不好,刚才被沈灵薇欺负时,可有伤心?
殷文君霎时觉得心头仿佛被人狠狠剜下一块肉来,鲜血淋漓,痛不可支,她指着自己的鼻尖,状若癫狂的苦笑:“我发疯?是,我可不就是疯了,才会这般不惜性命疯的一般的爱你,可你呢?”
“你为了你的大业,前脚说你必须娶沈灵薇,让我忍耐,我信了忍了,可后脚,你就又背着我勾搭上这个贱婢,令她怀上你的骨肉,而我呢?被你利用弃之敝履后,是不是还要对你感恩戴德,双手拍掌叫好?”
司亦尘怒气稍缓,冷硬着语气:“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殷文君身形不稳,泪流满脸蓦地高声质问。
不等司亦尘回话,翠儿还不忘拱火,卑微的企图劝架:“殷姑娘,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殿下是真心爱你的,您——”
“你给我住嘴!”殷文君再忍受不住,猛地推了翠儿一把。
翠儿霎时应声倒地,只见她捂着小腹痛苦的哀嚎一声,下一瞬,一滩血从身下衣裙里涌出,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殷文君这下彻底愣住了。
翠儿浑身冷汗淋漓,一手捂着小腹,另一只手艰难的扯住司亦尘的衣袖,“殿下救我,救救我。”
司亦尘还没来得及反应,从外面垂花门中忽走来几个小宫女。
几人见状,吓得尖叫一声“血——”,惊慌失措的竞相奔走。
*
与此同时,沈灵薇焦灼的等在偏殿,时不时的朝窗外张望。
可后宫不比前朝,消息传播的慢,她只得令雪玲去外面打探消息。
两个时辰后,雪玲气喘吁吁的从门外入内。
沈灵薇忙迎上去,急声问:“殷文君去找司亦尘了吗?”
司亦尘做事滴水不漏,可唯有在殷文君身上频频犯浑,这也是她前几日答应入宫想要帮谢璟脱困,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那就是设法让两人起冲突,以殷文君的性格,若亲眼看到司亦尘背着她和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欢好,并令其怀了胎,是如何都受不了这种屈辱的,届时,两人必定彻底撕破脸。
这时,若再加上她有意的推波助澜,定会将司亦尘和翠儿的关系推到明面上。
一个是身份尊贵的皇子,一个是皇后跟前的红人,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竟苟且在了一起,以圣上的疑心病,定然起疑司亦尘的用心,届时,便给了谢璟可趁之机。
雪玲一脸喜色的点头;“找了,加上之前您令我找来的信任的小宫女帮忙,恰如其分的“正好”瞧见他们三人拉扯,将他们苟且的事暴露在人前,才得以惊动圣上,圣上忙将人召去审问,翠儿按照您之前交代她的话,将她和司亦尘的事全招了。”
“谢中尉也收到您的信,带着搜集好的为齐王翻供的证据,呈给圣上看,圣上看完后当即大怒,当着满后宫人的面,斥责三殿下私下勾连朝臣,陷害忠义,罪不可恕,当即罢免了他身上所有的职务,禁足在自己殿中,等候发落。”
怎会不是直接把司亦尘幽禁?
沈灵薇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喜悦冲散,她忙急声追问: “那齐王脱险了吗?”
“应该是脱险了。”雪玲跟着轻松口气:“奴婢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谢中尉,他正奉命出宫去接齐王。”
“太好了。”沈灵薇闻言心头大石彻底落下,随即脚下一软,差点跌摔在地。
雪玲满脸担忧的忙扶着她:“小姐这几日为了对付三殿下,几乎没怎么合眼,奴婢这扶着您去榻上休息一会儿。”
“也好。”沈灵薇头重脚轻的点了下头,然,人刚走到床榻前。
忽听院中有宫女朝正殿禀告一句:“谢中尉来了,说有事要面见娘娘,你赶紧进殿通传。”
沈灵薇心下悸动,想也不想的忙推开雪玲的手,不顾不顾的跑了出去,刚至偏殿门口,猛地顿足。
暮色将暗,夕阳余晖笼罩在整个正殿,身穿一身银色铠甲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夕阳余晖里,正殿的台阶下,远远看起来龙章凤姿,清隽绝伦。
可他的目光却一瞬不瞬望着这边。
看到她的一瞬间,透着焦灼的眉眼里迸发出夺人的光彩,薄唇轻轻上下阖动数下。
沈灵薇读懂了他的唇语,说他无事,令她莫担忧,随即他又说了一句。
沈灵薇听后心若捣鼓,下意识揪紧腿侧的衣裙。
就这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第一次仿佛看不够般痴痴的回望他。
胸腔内迅疾的心跳声,如头顶漫上来的七彩琉璃夕阳余晖,每一片都写着他的名讳。
他刚才对她说:“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