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晃神间,小尼姑已扶着栏杆,头也未抬,涨红着脸一连声道歉:“抱歉,抱歉。”说完,如一条鱼儿般从他身侧溜过去,转身不见踪影。
张慎惊疑不定地朝前方的谢璟低呼:“头,刚才那小尼姑好像是沈小姐身边的丫鬟雪玲?”
谢璟,闻言脚步一顿,雪玲在此,那沈灵薇应当也在附近,她不在燕王府里养病,来这淫.秽之地做什么?
思及此,谢璟忽想到什么,脸色倏然变得黑沉,立马掉转脚尖,冷声冲张慎道:“你去盯着殷文君,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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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玲也万万没想到在此处遇到谢璟和张慎,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后,立马将此事给沈灵薇说了。
沈灵薇当即惊得不轻,但又想到今日她们行踪这么隐蔽,又刻意乔装打扮了一番,谢璟不一定能认出她们来,遂稍稍安心,依旧按照原计划行事,由刚引开殷文君院中死士的雪玲,在前面带路。
屋中,素面朝天,一身浅灰色道袍的殷文君,喝得烂醉如泥,对于沈灵薇的出现,并未感到意外,但眸底却射出如凶兽般戾气,面露讥讽:“你,你怎么来了?”
殷文君说完,摇摇晃晃地从小榻上站起身,醉醺醺轻蔑低笑:“哦,让我想想,你应该是来示威的,对吗?”
上辈子沈灵薇把她当闺中密友,可她呢,却狼心狗肺地和司亦尘共同联手毒死了她,哪怕如今往事如烟,可沈灵薇再看到她时,依旧克制不住心寒。
她面色淡然地道:“我从未想过和你示威,我今日来是告诉你一件事,一个月后,便是我和司亦尘的大婚之日,你曾是我的闺中密友,虽对不起我在先,但我不能无义,我希望那日你能来参加我俩的婚宴。”
殷文君闻言,杏眸圆睁,将手中酒壶狠狠摔在地上,“沈灵薇,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
沈灵薇只觉好笑,她是如何有脸说出此话的:“那你背着我和司亦尘眉来眼去的时候,又何时顾念过我们的情谊?”
沈灵薇说完,话音一转,“甚至在赛马场上,你不惜赔上自己的名声,也要试探自己在司亦尘心中的分量后,司亦尘不还是将你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依旧没选择你?”
此话明显戳中殷文君的痛处,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鼻尖咒骂:“你——”
刚吐出一个字,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得意地低低笑出声:“就算你和他成婚了又能怎么样?你之前和谢璟的丑事,你以为他就能容忍的了?”
“我和谢璟清清白白毫无关系,他有什么容忍不了的?”
此话一出,沈灵薇不知自己是否出现了错觉,只觉头顶屋檐忽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踩踏声,她下意识地抬头。
殷文君已勃然色变,杏眸圆睁,犹不可相信般地痛苦摇头,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他分明最讨厌朝三暮四的女人。”
烛光下,沈灵薇只得暂时放弃看屋檐,她忍着对司亦尘的恶心,佯装志得意满,红艳艳的唇一张一合,“而且不怕告诉你,我此次前来找你,就是司亦尘授意的,他为了求我的原谅,并给我指天发誓,若有违背便不得好死,至于你——”
说罢,沈灵薇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凑近她一字一顿道:“他说,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做不得真,可怜你对他一片真心,错付了,往后余生,恐怕都要伴着青灯古佛度过了。”
本就意识不清的殷文君,闻言只觉支撑自己多年的信念彻底崩塌,她脚下一跄,重重跌摔在地,伤心欲绝地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不信,我要亲口去问他.........”
他曾和她海誓山盟,说他若他日登基为皇,定封她做皇后,她等了那么多年,他怎能食言?随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不顾下人阻拦从屋中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屋中动静霎时惊动了去而复返的死士,只听一声厉喝:“谁!”
几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下,迅疾地朝她围拢过来。
来人手中雪白的刀刃晃过她的双眼,令沈灵薇心头一窒。
她下意识忙捂着脸,只因她在此处蹲守一整日,才寻得机会在殷文君喝的酒中掺入了少量的迷魂散,这种药会令人暂时神志不清,就算被人套了真话,待日后酒醒后回忆起来,也只会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并不会当真。
而她原计划是令殷文君崩溃之下能吐出一些实话,可令她万万没想到殷文君竟这么不经刺激,直接跑出去了,令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思及此,沈灵薇再不迟疑,用脚挑起跟前的木质屏风,朝门口狠狠砸去。
众人立马抬剑劈去,屋中霎时碎屑横飞。
等众人再能视物时,沈灵薇已跳窗逃去,不见踪影。
其中一名死士,对众人沉声道:“她武功弱跑不远的,我们分头追!”
众人立马应诺,四散开来。
诚然如死士说的那般,沈灵薇虽会些武功,但比起殷府死士的武艺,简直如云泥之别,她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刚躲过一轮搜捕,正要喘口气,就又被人发现,她心中一惊,掉头就要跑。
与此同时,手腕忽被人攥着,朝后一扯,她整个人霎时翻进隔壁敞开的菱花窗内。
沈灵薇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子朝下跌落途中,反手就朝身后劈去,然,那人身后仿佛长了眼睛,精准无误地攥着她的手,熟悉的沙哑声从她头顶落下:“是我。”
沈灵薇听出是谢璟的声音,悬在嗓子眼的心还未落回肚子里,便听到门外寻找她的死士的沉厉声:“怎么又让她跑了?快,继续去追。”
此时,谢璟也放开了她。
沈灵薇这才堪堪得以站稳,她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地,可当务之急她要先引开这些追兵,抬脚就要走:“他们人多势众,我不能待在这连累你,我去别的地方躲一躲。”
昏黄烛光下,身形高大的男人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目光幽暗如寒潭,眸底却若有火苗跳跃,“不用,我有办法令你脱困。”
沈灵薇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逼退,后背“咚”的一声撞到房门,她忍着迅疾的心跳声,惊悸未消地偏头瞥了眼旁边大敞的菱花窗,紧张的嗓音都在发颤:“什么办法?”
谢璟垂头,瞥了眼她状若滴血的耳垂,喉结滚动了下,低哑着声道:“失礼了。”
下一瞬,沈灵薇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已俯身吻住她的唇。
“轰”的一声,沈灵薇只觉脑子霎时停止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