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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见到道一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裴守卿一直没有画过传讯符,没想到今日在药铺见到了他。
他依旧身着靛蓝色宽袖衣袍,腰间挂着金属两仪盘。
见裴守卿在忙,他安静等在一旁。
也许是担心裴守卿还像上次那样婉拒他,于是站起身同其他病人一样排起了队,中途来了几人,他始终落在最后,并不影响其他人就诊。
日落西沉,道一是裴守卿今日最后一个病人。
道一礼貌颔首,并没有问裴守卿为什么不与他联系。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躺着一张指甲盖大小的黄色碎纸。
只一眼,裴守卿心中掀起波涛。
正是他扔向郑三多那张符纸的碎片。
“……”
“可否借一步说话?”道一诚恳相邀。
也快到下工的时间,裴守卿同周伯说了一声,关上药铺的门,他和道一坐在河岸边的亭子中。
能根据一点符纸碎片便能找到他,没有为自己辩解的必要。
但如果道一的目标是祝胭……
裴守卿眼神带着防备,他不会让道一带走她。
道一没料到师尊让他找的人会对自己产生防备。
照理说天选之子应该对修习一事非常热衷,更何况裴守卿年二十,错过了幼时学习的黄金时间理应更为勤勉。道一等了他数日无果,今日一见也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一点对修道的热情。
防备警惕的眼神更让他感到无措。
莫不是师尊找错了人?
可九天经轮推演的结果也是此人。
他突然意识到,带天选之子修炼的第一步不是教授他符箓武功,而是先破除他对修道的偏见。
“信士不愿入道门,是因为家中人?”
道一从他的神情中得到答案。
师尊不是说,天选之子孤身一人,亲缘淡薄,扶济众生,稍加点拨便可修道。
“信士聪颖,自习符箓已有小成,实在不该在此凡凡蹉跎。贫道走访多日,闻信士仁善之名久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医术可救一人,而术法可以救千万人。”
道理裴守卿明白,他也动过想要修行的念头,但阿胭万一真是妖,他作为修士便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这怎么行。
他怎么可以跟阿胭对立?
按下心中思虑,裴守卿缄默。道一是否知道府衙命案尚不清楚,既然没有提,他就权当不知道,保障阿胭安危最重要。
他言语带着试探:“此符的确是我所画,它不过是图案组合,仙师从何处拾到的边角,又怎么判定在下有慧根呢?”
“可用的符纸燃烧中途会有一层金边显现。”他指给裴守卿看。“说来可能不信,是风将此物吹到贫道手中,而《天地符箓秘法》有且仅有一本,贫道也只给了信士。”
原来如此,既然和阿胭没有关系,裴守卿可算放下心来,不过他依然拒绝了道一。
道一无奈,他没想到裴守卿会因为儿女情长拒绝他。思忖片刻,他提出一个迂回的方法。
既然天选之子暂时不愿同他去修真界,不若他先在人界传授些术法,尽管在人界修习慢之又慢,但可以给他充足的时间思考。
“是贫道失言了。信士在此劳碌贫道多有打扰,作为补偿,这里有一份活计不知可否请信士帮忙。”
道一言语坦率,并非胡搅蛮缠之人,既然不强求他成为修士,只要不影响到阿胭便罢。
更何况他确实用了人家的符法,被道一发现是他理亏在先。
“愿闻其详。”
道一凭空变出一个机关盒子,盒子落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盒子共有两层。第一层被切分为几个格间,里面依次摆放了一方丹砂墨、一方玄墨、数张黄色纸、三支画符笔。
下一层打开后分为左右两格,没有放置物品。下层开口处镶嵌了一枚太极环扣。
“符箓书前三十页中单页的符纸画成一张收十文,双页符纸画成一张收十五文;后三十页符纸无论单双页,画成一张收二十文。
书中所示符样即收购标准,纸张尺寸、符的大小、颜色一概不变。”
道一指着第二层:“将画好的符纸放在左侧,按下外侧的太极环扣后等上一晚。若符合标准,左侧的符纸便会消失,右侧出现对应的银钱;若不符合标准,符纸会缺失一角废弃。”
这是天玄宗给新入门弟子的功课和银钱补贴。
道一用在此处倒也合适。
裴守卿突然忆起那晚自己想到挣钱的方法便是画符,没想到道一提了出来。
一张合格的符纸便有十文进账,他一天画上五张便是一个月的工钱。他眉头舒展,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确实是一门好活计。
“画符耗费精力,信士不可贪多,三天若能画成一张已是不错,熟能生巧后试试一天能否画成三张,信士天赋异禀,应当是很快的。”
道一一挥拂尘,将盒子变成一个普通的文房收纳小柜,太极环扣也变成了普通的青色环扣,普通的物件不易招摇。
裴守卿双手接过,起身道谢:“守卿惭愧,在此谢过仙师。”
道一仍不放弃:“真的不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