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刚才站在门外,隔着门看到的那一幕也很好。
他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好。
少年半是高兴半是失落,他曾有过的千万种预想,在此刻成了真。
有关“虎杖”的存在退场之后,奈奈子还会是那个奈奈子,五年前……直至现在,虎杖悠仁一直是这么期望着的。
立花奈奈子的清晨应该由永不凋谢的紫罗兰和巧克力味的牛奶布丁组成,戴着脚铐的死刑犯只会在她身边留下经久不消的血腥锈味。
但是……
他深知如此,却还是松口答应了那个含糊不清的请求。
与初心相违背的决定,是自私作祟?还是出于嫉妒,一瞬间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虎杖悠仁沉默地观察,试图在身边人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探查到一点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在繁杂的心绪之间找到令人安定的平衡。
可是没有,奈奈子的淡然明晃晃地摆在脸上,她不好奇,也不追问,就好像他去哪儿,回不回来都无关紧要。
挫败和委屈的情绪同时找上门来,靠近心脏的位置像是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梅雨,湿漉漉的雾气缠绕牵扯出细密的痛感,过后又是一阵酸胀的无力。
他只是不甘心。
虎杖悠仁想。
西宫家的人说的不对,奈奈子并不恶劣,恶劣的态度也需要注入情绪。
在这一点上,立花奈奈子是个小守财奴。对于不在意的人,她吝啬给出那些,无视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西宫家想从她这里窃取“宝藏”的计划注定不会成功。
而他,被比较和证明的欲望撬动,此刻正蠢蠢欲动,也打算做抢走她金币的坏人。
“奈奈子……”虎杖低低地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带着一点试探和无措。
“嗯。”奈奈子浅浅地应了一声,手上摆盘的动作停下,转眼看他。
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这样的角度,女孩子睫毛下微小颤动着的阴影都是清晰可见的。
帽衫的袖口被猛地攥出了褶子,短暂静默的两秒钟里,虎杖悠仁开始后悔没有在回来的第一时间里先换身衣服。
即使是跑着回来的,他也没有出很多汗。
所以……应该不会有难闻的味道?
于是,奈奈子就看见眼前的人忽然警惕地动了动鼻尖,似曾相识的场景,一模一样的神情,她在东京的车站也遇见过。
——来自负责安检的警犬先生。
视线交错的瞬间,奈奈子忍不住也跟着嗅了嗅。
“……”她什么都没闻到。
一时间,两人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尴尬和无所适从。
“你……”
“你……”
异口同声让本就不平常的氛围变得更加莫名其妙了。
最后还是奈奈子先开了口。
“做的不错。”
模糊的光线下,女孩子的嘴唇呈现出饱满的石榴色,齿间微微蹭过,柔软下陷后一点印子也没留下。
轻轻抚摸按压兴许也不会留下痕迹……
虎杖痴呆地看着她的唇瓣一张一合,没听清话里的内容:“……嗯?”
“可以用手指试试。”奈奈子说。
比反应更快的是躯体的本能,手抬起来的一刹那,虎杖悠仁才后知后觉地结巴:“什么……什么?”
下一秒,半空中的指尖被半勾着牵住,属于女孩子的,细腻的触感让整条手臂都变得僵硬。
他木楞地跟随,手指被牵引进了……餐盘里。
“不粘手,而且压下去很快就能复原成原来的样子。”奈奈子蜻蜓点水般压了压他的指尖,很快便抽开了手。
她在很认真地向他说明挑选新鲜牛肉的方法。
紧接着又夸奖他:“肉片的大小和薄厚程度切得也刚好。”
“……”虎杖悠仁说不出话。
热意于分秒间爬上耳后,喉间干涩,他迟钝地后退了半步,低垂着眼睑,脚下的光影拖长着晃荡,像某种毛茸茸的东西,扫着地面的灰尘。
奈奈子说完,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靠近,把用过的碗碟放进水池里,轻描淡写地开始了拷问——
“所以,为什么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