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所有灵魂的欲望在他面前铺陈开来。
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游杼面色平静地从里面找出几个特定的心音。
“你果然是接近‘神’的存在!”
同样被火焰折磨的季元义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他感知到有人在注视他、倾听他,便立刻开口,语调中是难掩的激动。
游杼没什么兴致地和他搭话:“神?你可能评价错了。”
“我应该是最接近‘生灵’的存在。”游杼随口给自己定了个位。
“不对!不,什么都好,告诉我,怎样才能得到灵魂的满足。”季元义不再是之前那般游刃有余的姿态,火焰让他被迫重复感知自己不喜的情绪。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各种技能轻松上手。最初他很高兴自得,可当每个想法、愿望都被满足之后,他渐渐感觉到难言的空虚。他似乎一下子对世间万物失去了兴趣。
一场意外,他本该死亡,偿还这些年受到的好运眷顾。
但他没有。就算意外生亡,他的灵魂没有消散没有沦为怨魂,反而无比清醒。他尝试的那些扭曲人类生死灵魂的实验都能有结果。
世界是如此可笑地眷顾着他。
“不停地追逐体验新的东西,对已有的感到厌倦,请您告诉我,我该如何得到满足。”季元义看向虚空。
虽然出发点不一样,叶熙是觉得一切都有人承受,所以不断尝试更刺激的东西,但本质上都是两个的阈值被拉得更高。
这会游杼不觉得对方需要心理医生了,而是需要一个像越至理这些对科学技术感兴趣的研究员。如果世界规则真能无限制满足对方的想法,这个世界早就大变样了。
世界意识的偏爱是带着条件降下的。
“你这个问题问错人了,我亦从未觉得满足过。不过我倒是认识很多知足常乐的人,要介绍一下吗?”游杼含着笑意开口,“但是你需要想清楚,你究竟是要什么,真的只是想体会满足这种感觉,还是希望有持续不断的事情等待着你,让你永不厌倦?”
在复杂的痛苦情绪中,季元义听着耳边清晰的话语,去辨别自己的感受。
他想要的?意识里多个想法滑过。
“很贪心,这也没关系。”游杼的话音落下,无形的风拂过季元义的灵魂。下一个瞬间,陌生人的记忆和情感涌入他的意识。
游杼笑眯眯地收回视线,他说过,他乐于助人,不管是高尚的还是贪婪的,他乐于助力每个存在实现他们的一切欲望,哪怕是那些能颠覆己身的欲望。
心念一转,他继续看向其他人。
温怀绪和游父、游栩有手串护着,问题暂时不大。谈微言手握铃铛,游杼趁机让对方知道铃铛的全部用法,一时半会也能撑过去。越至理稍微惨一点,他体内寄居的怨魂试图护着他,但反而将痛苦的记忆传给了越至理。
略一垂眸思索,游杼帮对方隔绝了外界的干扰。
原先在焚化炉中的小情侣俩正彼此护着,感受着彼此的痛苦。是个很好的机会,游杼没有调控炉中的火力,只是打开门让火焰卷起红绳扔了出来,然后隔空将桑树枝丢了进去,正好搭在已烧成焦黑的两个泥偶身上。
见此,游杼微微一笑,“红线”也可以是绿色的,就让这桑树枝将原身两个性命、灵魂、命运全部相连。至此之后,两人永远承受着相同的快乐与痛苦,共享所有的情感。
桑树枝强大的生命力会驱散这段时间两个灵魂上的怨气,在这炉火中淬炼成两具合适的身体。
有意无意,直到看完一圈,游杼才将目光放回易寻那边。
相较于其他人,易寻要强上许多,无需游杼做什么,他足以在这场火焰中全身而退。游杼也可以听不见他的欲望。
只是易寻一如在幻象中曾展现过的执着,一刻不停寻找着游杼。游杼刻意掩盖了自身的形迹,让对方无法感知。
对方没有舍弃曾经在幻象中的经历。作为对礼物的感谢也出于他自身的趣味,在幻象中,游杼在易寻千万次无望的追寻中掺杂了几次“成功”。
对方好几次成功地实现了一切与游杼相关的欲望,游杼耐心地等待着对方厌倦。
如果是一直失败的执念,几次恰到好处的成功就可以终结。
但当一切倒带重来,易寻的选择却从没改变。如果游杼离开了他,他就奋力追寻。如果追寻不到,他就持续到生命尽头再次开启循环。如果追寻得到,他便满足地永远跟随着游杼。
对于游杼来说,这是几次就能厌倦感到无趣的过程,对方竟能永远坚持。这段记忆和经历谈不上有趣,对方却也不肯舍弃。
微微阖眼,在一众夹杂着说不清念头的欲望渴求中,易寻的欲望清晰地传至游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