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入了春,天气终于回暖。
纪慕人听见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算太大,但也听的清楚。
是谁在穿衣服。
“是岁温吗?”纪慕人心想。
忽然有人推了推他的背,他困倦难忍,不想睁眼,迷迷糊糊道:“岁温,再让我睡会儿......”
啪——
后背被重重拍了一掌,这一掌很用力,他大惊之下睁了眼,竟见一个满身白肉的汉子坐在长铺上穿衣服。
纪慕人猛地坐起身,转头左右看,见十来个男子都在笨拙地穿戴。
“还睡呢!”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纪慕人转过头,见一个胡子拉碴的士兵蹲在他身后,手里拿着短鞭,比划着要抽他,“新兵蛋子狗屁本事没有,还贪睡,赶紧给老子起来操练去!”
纪慕人当下就反应过来,原来那老板娘给他们卖军营里来了!
但正规军营怎会到处卖买人口呢,这里定有问题。
眼看周围这些人眼神惊恐,动作慌张,有的背上已经有好几条血痕,看来都是被卖来的,他跟着乖巧穿衣,偷偷将人挨个看过来,却不见楚衣他们。
“动作麻利点!”士兵一鞭子抽在了地上,吓得几个年纪小的提着裤子就往外跑。
天色还在半黑,门前有一队十来人的队伍列队整齐,出发往北边的山上跑,纪慕人这一队刚好十二人,他排在最后。
北边的小山坡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绿植,隐约能看见不少移动的人影,有的已经跑回来在校场上啃馒头了。
“楚衣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在一起。”纪慕人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队伍里有个熟悉的声音。
“不是吧大哥,就一个馒头,我饭量大,得十个。”
纪慕人倏地回头,看见一个身形纤长,双手叉腰的少年在队伍最前面,嘴里叼着半个馒头。
正是无岸。
纪慕人稍稍放了心,看来大家都在此处。
他跟着队伍绕小山坡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此时能看清楚周围的人,但密密麻麻实在太多,又都穿的一样,极其难找。
“列队!!”一个带头盔的将领抬手大喊,这一声势如雷鸣,在场百人瞬时闭口不语,只有轻微急促吞咽的声音。
“我,我们还没吃呢......”与纪慕人同在一队的少年低头怯懦道。
“起这么晚,你他娘的还想吃。”拿鞭子那士兵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嘴的油汁,定是在偷着吃好东西。
小少年别了别嘴,低着头挤到队伍里面。
“注意了,咱们东门校场三日后就要与北门的比试,这可是关系重大的比试,都得给我豁出命去赢,要是比试输了,不仅你们脑袋得丢,连你们妻儿父母的命都得丢!”
那副将说的慷慨激昂,并承诺若是赢了,想回家的人便可回家,想参军保家卫国的就留下。
这一番话说了半个时辰,众人听累了,但效果奇佳,大家都把这次比试看的十分重要。
“从今日起,咱们就以新老兵两个阵营为基础,进行试炼。”将领指挥道:“咱们老兵五百,五十人一队,新兵一百,二十人一队,队伍确定好之后,跟着你们的头儿练个一天,明天正式开始比试,最终胜利的十人,代表咱们东门校场去应战北门!”
纪慕人越听越糊涂,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什么军营,为何只有几百人......再者实在没听说过,自己人要和自己人拼命分胜负的,将士不应该齐心协力抵抗外敌吗?”
“来,都过来集合。”拿鞭子的头儿啃着一个苹果,招呼着人。
纪慕人跟着过去,又见另一边一个皮肤黝黑的瘦弱男子,带着八个新兵过来,“老李头,我这八个就交给你了,刚好凑齐,我就先撤了。”
“滚吧滚吧。”老李头猛啃了一口苹果,脸色极其难看。
进来的八个人里,没有纪慕人认识的,且都是些十分瘦弱的男子,有的看着连兵器都拿不动。
看来这里实在缺人,是个年轻男子就买。
“这里有二十把剑,一人拿一把,两人一队互相打。”老李头将苹果核随手一扔,眼睛看向校场另一边,看着那些老兵逍遥自得地正在晒太阳,老李头啐了一口,“都他娘的是废物。”
地上的剑看着又脏又破,纪慕人站在一旁,等众人拿剩了他再去拿。
“这剑好沉啊,这是真家伙吧,万一不小心划伤,会出人命的吧!”一个书生气的男子双手拿起一把剑,颤颤巍巍说道。
“废话!这当然是真的,一剑下去能割断喉咙,我从小就玩这东西,这剑太轻了。”
纪慕人循声而望,见搭话的是大块头,这男人脸上有道疤,看起来不像新伤,他单手拿剑,在空中挥了挥,那剑发出破风之声,引得一旁几人拍手称赞。
“别他娘的说废话,动手!”老李头捡起地上最后一把剑,猛地刺剑逼向刀疤男,刀疤男目光一凛,横剑格挡,老李头动作干脆,一招一式干净利落,那刀疤男也不是吃素的,两人过了三十招,竟打了个平手。
周围围观的看的目瞪口呆。
“我要练成这样,得十年吧!”
“我是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你小子有点东西,做什么的?”李老头先罢了剑,问道。
刀疤男也收剑,道:“干镖局的。”
李老头奇怪道:“镖局?怎会被带进来?”
“我自愿进来的。”刀疤男随便指了一个人,道:“过来吧,与我比试,早点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