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县衙一派肃穆,林书阁望着县衙大门,下定决心走上前去,门口士卒拦下他,厉声喝道:“县衙重地,何人擅闯?”
林书阁抱拳行礼,“小子清溪镇人士林书阁,有计献于县令大人,关乎大人政绩,望求见县令大人,还望差爷通传。”
“好小子,口气不小,我若是不通传,岂不是要连累大人政绩。”差役怒目而视,上下打量,看眼前之人风姿卓然,不似闹事之人,又问道:“你有何事要禀明大人?”
林书阁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不透露一二,今日恐怕进不了县衙大门,“差爷可曾察觉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得多,按照往年,寒冬腊月都要冻死不少人,今年要是人数增多,于大人政绩岂不是不好。”
差役面露难色。
林书阁趁机说道:“小子有一计,可令老弱孤寡挨过冬日,但要亲自面呈县令大人。”
差役思索片刻,顿了顿,留下一句“你稍等片刻”,便进门通禀去了。
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林书阁活动了一下久战发僵的双腿,耐心等着。
一刻钟后,那差役走了出来,“大人有请,跟我进去吧”。
“有劳差爷。”
林书阁跟着差役过了甬道,进了仪门,经过县衙各项办公场所,进入了大堂。
只见一人端坐堂上,穿着深色官服,面容严厉,眉间一片愁苦色,正是甘州县令李毅,“堂下何人要见本官?”
林书将左手置于右手之上,向县令行礼,“小子林书阁,清溪镇人士,因见今年冬月苦寒,恐百姓受灾,冬日难过,特将取暖宝器献于大人。”林书阁将一块木简呈给李县令。
李县令抬头看了林书阁片刻,见他神色清明,举止从容,这才准备查看木简。
只见木简上画着奇怪的床,似床而又非床,上面是横版,下面用砖砌出几处烟口,图纸旁边详细说明了这“炕”应该怎么建造,用作什么燃料,烟口应该怎样使用。
没错,正是后世东北和西北冬天使用的炕,林书阁小时候曾经去外婆家玩,见过炕是怎样烧制的,冬日寒冷,一家人窝在炕上十分暖和。
而且即使没有煤,烧柴烧树叶也可以烧炕,只要人勤奋,多打一些柴,冬日总能过得去。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知县问道,声音已不似刚才严厉。
“小子不敢居功,是从一本古籍中看到的,小子家境贫寒,冬日酷寒难耐,料想还有无数饱受饥寒之人,所以才想着献给大人,望大人推及全县。”
李县令抚须称是:“看你谈吐,似是读书人?”
林书阁回道:“父母在时,只读过五经,些许,知些大意。”
“读过五经,治哪一经?可通律法?”
“回大人,小子专研左氏春秋,粗通律法。”林书阁不由背部出汗,有一种考试被提问的感觉。
“左氏春秋,世人皆专攻公羊春秋,你倒不走寻常路。”
中央朝廷设立五经博士,皆置于官学,五经中的《春秋》有左氏、公羊、谷梁三传,其时公羊春秋大盛,朝中大儒皆是公羊派中流砥柱,士人也转学公羊春秋。
林书阁早已打听过此地县令与众不同,是个实打实的左氏春秋忠实粉丝,甚至隐隐对公羊派有排斥之感,这正是投其所好。
果然,知县顿时大喜,“不错不错,”起身走到林书阁面前,“你先回去,等本官派人试行,若成了自有奖赏,”又见他虽衣着干净,但已洗得发白,便明白他苦处。
“来人,赏林书阁二千钱,米五斛,叫王集进来”林知县吩咐道。
五斛米差不多有三百斤,足够兄妹三人生活大半年。
林书阁心中一喜,忙行礼:“多谢大人”。
出了县衙大门,金乌西落,落日融金,大片大片的晚霞铺在天空,林书阁擦了擦额角的汗,顿感神清气爽。
“小郎君果真非同凡响”,旁边传来声音。
林书阁回身一看,是刚才的差役,“托差爷的福,差爷这是要去何处?”
王集推着独轮车,车上是麻袋装的米粮,他朗声笑道:“县令大人命我护送小郎君回去。”
林书阁明白这是要帮忙运米钱回去,向他告谢。
“小郎君客气,叫我王集就好。”林小郎君这等本事,将来前途无量,怎可拿乔平白得罪人。
“那叫王兄吧。”林书阁改了称呼。
近几日天气晴朗,街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股香味扑鼻,有人大声叫卖烧鸡,林书阁摸摸灌了几天粟汤的肚子,想到家中弟妹,掏钱买了半只,花了十五钱。
远处有屠户卖猪肉,林书阁上前询问:“小哥,肉价几何?”
屠户放下手中的劈骨刀,看了眼林书阁身后的王集,“猪肉六钱,羊肉十钱”。
“各来两斤”林书阁想着羊肉汤和猪肉饺子,又看旁边堆着排骨,“这些排骨多钱?”
屠户看他爽快,“给五钱你全部拿走”。
林书阁笑着道谢,拎上肉和排骨,往家的方向走去。
王集推着独轮车在远处等他。
“王兄久等了,我们走吧。”林书阁出来一天了,家中弟妹还不知道他出来做什么,这么晚了,肯定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