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笙没有抗拒,算是默认了。
玄乙见状连忙调整了一下姿势,挪到铁栏杆旁,讲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天:“当年的那一战,胜负本不好说,可两军对峙良久,实在耗费国力,于是大哥便采纳了国师的法子,将一种蛊虫下在了南风驻军的上游河流。南风大军饮水后便如千万条虫子在体内啃噬一般痛不欲生,不击自败。二哥率军一路追击,直捣泰康。就差一步之时,嫂嫂将解药送回了南风,这才解了泰康之危。随后顺帝便派了大军反攻,一举灭掉了古滇。破城之际,嫂嫂猜到了顺帝会斩草除根,为了保住两个孩子,便给他们喂了假死的毒药。”
“假死的毒药?不是说…阿娘亲手杀了他们吗?”萧风笙虽然表现得不想听,可到底是关心林安长公主和他的两个兄长。
“虎毒尚不食子,只是嫂嫂对外称给两个孩子灌了毒酒罢了。”
“那他们现在也还活着?”萧风笙的心里瞬间燃起了一丝火苗。
玄乙叹了一口气,语气沉缓了下来:“那毒酒喝了呼吸心跳全无,七日后可还魂回生。嫂嫂本想以此骗过南风大军。可是……”玄乙哽咽道:“贺华亭见到他们尸身的时候,直接……挥刀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萧风笙蜷缩在草席上一言不发,但身体已经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越是想憋住不发出声音,啜泣的声音便越是化作颤抖,弄得草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萧风笙平静了下来,反而安慰到玄乙:“没关系,等咱们明天人头落地,自然就能和他们相聚了。”
玄乙十分有把握地说:“不会的,有二哥在,他一定会想办法就咱们的。”
“救?怎么救?劫狱?还是劫法场?你们是嫌贺华亭诬陷阿娘阿耶的罪名不够大吗,还要上赶着去坐实他们的谋反之罪?”
“我相信,若是能救你,嫂嫂她会有同样的选择的,”看着萧风笙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玄乙突然一阵恼火,“你若是一心求死,你最好现在就撞死在这里,免得明日大家来救你了你再腻腻歪歪拖累其他人!若不是你与大哥模样十分相似,就你这哼哼唧唧的样子,连我们古滇的女子都不如,我是断不会认你这个侄子的。”
萧风笙被说得有些羞愧,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赴死的勇气,支撑着他从草席上站了起来,眼睛直盯着对面的墙壁。”
“你要做什么?”玄乙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他从未想过萧风笙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只听萧风笙“啊——”的一声,向着那墙撞了过去。
肉身撞击石壁低沉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玄乙的心也彻底放下了。
“我就知道,你不敢死。”
萧风笙瘫坐在墙根,痛哭了起来:“我舍不得阿娘,舍不得阿耶,我想跟他们在一起。”
“明日跟我们走,你就能和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押送林安长公主和萧植流放漳南的队伍与押送萧风笙和玄乙斩首的队伍在西福门相遇了,这并非巧合,而是贺华亭故意安排的,让林安长公主和萧植亲眼看到行刑的这一刻。
萧风笙和玄乙穿着囚服带着手拷脚链,在侍卫地押送下跪在闸刀前。萧风笙心里忐忑得很,四下张望着,远远地看到林安长公主和萧植带着枷锁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又悲又喜。
林安长公主也看到了他,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慌。见到了阿娘和阿耶,萧风笙心里踏实多了,静静地等着行刑官发话。
周围的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将刑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玄戈的人扮成百姓伪装在其中,林安长公主一眼便认出了为首之人,正是当年的国师天帚。林安长公主往四周看了看,大约计算了一下天帚带来的人力,心中有了数,与萧植站在了最外围。
午时的阳光穿过层云,精准地落到了西福门的日晷之上,行刑官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行刑—”
“刑”字还未说完,一支袖箭就正中行刑官喉咙。天帚的人纷纷拿出黑色面巾遮住口鼻,跳上了刑台。贺华亭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周围的酒馆茶楼上瞬间出现了许多弓箭手紧紧盯着刑场上的情况。
一个围黑面巾的人杀到了林安长公主这边,手里的刀两下便把林安长公主和萧植手上的铁链砍断了。解放了双手的林安长公主将萧植安顿在一处屋檐下,转身便加入了混战。
“阿娘!阿娘!”
萧风笙的声音呼唤着,林安长公主捡起地上的刀,杀向了刑台。
周围的冷箭很快就让古滇一方陷入劣势,林安长公主被牵制着,没有注意到一支箭正朝着萧风笙飞去。
“嗖—”玄乙看到萧风笙马上就要中箭,慌乱之中扑了过去,压在了萧风笙的身上。
“你…怎么样了……”萧风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玄乙,想叫他叔叔但还是叫不出口,想直接叫玄乙又显得很没有礼貌。
玄乙呕了几声,呕出一口鲜血。
“没事,小子,我有数,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