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爱理本质是一个情绪化的人。
她的大部分情绪都直白地写在了自己的脸上,晴转多云的趋势格外明显。马狼照英觉得御影玲王也是狗急跳墙了,盯着这边的眼神像是要把门将拆吃入腹,哪还容得下旁人,冠冕堂皇地玩着以退为进的把戏,他提醒一句也不过是看不下去,明石爱理心里有数,他当然不会继续说。
只是——这群人能不能闪一边去?!他可不想因为这种破事影响到队友的状态,尤其这个队友还负责整个后防线调度。
但马狼照英从来没跟人谈过心。他在校队要么是在跟前辈抗衡,要么一个眼神飘过去后辈和同级生都不敢多言,明石爱理不适用于其中任何一种情况,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明石爱理这个时候倒是展现出绝佳的理解能力了,反倒衬得像是平时都在装样听不懂人话:“没关系的。那些情绪我会代谢掉,睡一觉明早起来就好了,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比赛。谢谢你担心我。”
我没跟你说这个,搞得他好像很没人性一样。马狼照英心想。他看着明石爱理惆怅地、郑重地如此说道,甚至莫名其妙显得有几分可怜巴巴。
他疯了。马狼照英意识到,这人有什么可怜的?他盯着明石爱理看了两秒,开口:“你——”
明石爱理秒拒:“不陪练不加班不需要倒回去揍人。”
她也许没那么了解马狼照英,但她了解足球疯子直肠式的处事逻辑。不管怎么样,先拒绝吧。
马狼照英:“……”
马狼照英:“啧。”
明石爱理嘴上说得轻松,但实际上很难不反复去思考自己已经逃避了一段时间的问题。她也很少有这种进退两难的时刻,回旋镖飞回来插到她身上,何止凪诚士郎没有试错成本,她也没有!
于是那种愁绪一直纠缠着明石爱理,直到凌晨她接起了糸师冴的电话。不得不承认,虽然看见来电显示她眉头狂跳,但也确实松了口气。
糸师冴同时具备局内人的身份和局外人的剥离视角——他冷静不是因为他不在乎,只是因为他生性如此。明石爱理时常觉得自己与他完全相反,鬼知道是怎么做到理解彼此的。她现在真的需要这份特性来冷却头脑。
摇摆不定会伤害到彼此,全部都选也会造成落差。明石爱理深知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永远没有最佳答案,却仍然感到苦恼。
御影玲王曾经斩钉截铁地对她说过,人们不应该擅自对你抱有想象又希望你去呼应这种想象,一旦没达成就自顾自地失望……那是他们的错,本质就是隐晦的暴力罢了,算什么东西。爱理,你只用做你自己就够了。
当时明石爱理觉得有几分有趣,玲王,你对我没有任何期望么?
御影玲王笑道,我对你的期望……我对我们的期望就是只做我们自己。说真的,那比做出一番事业还要难。
凪诚士郎思忖,那就是说我要一直这样怕麻烦下去……
御影玲王迅速撇清关系,我没这样讲。你不要说是我说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段往事,可能是因为雪夜分别前她露出的神情太惶惶,御影玲王把凪诚士郎握住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白发少年含糊哼声,瞥着他们说这下公平了,此言论激发了御影玲王和明石爱理不同频率地崩溃指责。
凪诚士郎难得锋芒毕露毫不留情,少自欺欺人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发疯的。忘记承诺要一直在一起的人又不是我。
没人忘记!
你看向别人了。区区十年而已,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我们当然能走过下一个十年。
天啊你扯上那俩兄弟干嘛……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你真的这样觉得。
这场对话近似于纠缠——纠缠这个词总是伴随着疼痛感的,她只是分不清这种疼痛到底源自哪里。御影玲王低声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爱理。
可是到底是什么没关系呢?他又为什么不说完后半句?而且御影玲王擅长于说谎,或者用他的方式把这称作语言艺术,切实发生的变化告诉她这绝不是没关系。
选择,又是一个选择。
她感到相似的头痛,好像一到下雪的晚上她就需要渡劫。上一任劫难在电话里听完也没提供什么可参考的意见,只是恶狠狠地批判了当代男子高中生的异想天开与鬼迷心窍……等会,你不是在指桑骂槐地咒我吧?明石爱理狐疑道。
我要骂你不会留到今天。糸师冴说。
那倒也是。明石爱理说,你当时就直接讲我是神经病。
你要跟我扯旧账那今天是根本翻不完的。我什么时候……糸师冴在电话那头恼火中带着无语,这纯属构陷。虽然记不清当时的原话,但他敢肯定自己说的不是这个。
他转为直言:“如果你是想跟我吵架来分散注意力的话,我不奉陪。你把我当成什么?别人的配菜?”
饶是各种思绪剪不断理还乱,明石爱理也烦都烦死了他这破德性,糸师凛还奇怪他们为什么总是会吵起来,这不明摆着就是原因:“怎么敢的。世界第一的糸师冴大人的身价我付不起……”
“……少跟我阴阳怪气的,别在旁人那里学这么多奇怪的东西。笨蛋。”
但这次明石爱理真的没力气顶回去了,她真的觉得有点难过。凪诚士郎掀翻牌桌揭露出更大的问题,居然使她开始怀疑起了先前所有的相处,天啊,她做得很糟糕么?没人告诉过她这一点。
糸师冴立刻告诉她少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