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威行猛然向前几步,双拳抱紧,抬头喊道:“大将军,请让我去!您知道我的!我自幼与崔老将军相识,与方茉云、老马等人自中州相识更是情同兄弟姐妹,我定然会不顾一切带周边兵力去援,绝不会放弃他们!”
卢正啸目光停在威行身上,他最终缓缓点头,沉声道:“好,你去。”
威行双拳重叩地面,喊道:“多谢大将军!”
夜里,他接过军令,当夜便一骑绝尘,带着卢正啸的军令沿途集结守军力量,火速赶赴裴桥。
夜深时分,大营内渐渐平静下来。然而,卢正啸的心却如烈焰灼烧,根本无法安宁。
他独自一人走出大营,沿着营地外的小道一直走到山脚下。寒风呼啸,像刀刃般刮过他的脸颊。他站在山脚,仰头望向漫天星辰,任凭刺骨的冷风吹拂着身躯,却难以熄灭心中的煎熬。
“当日为何不拦住她……”他声音几不可闻,双拳却越攥越紧。此刻,那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悔意,刹那喷涌而出,他将头猛然朝身旁大树狠狠撞去!
“砰!”闷响传来,瞬间额角鲜血顺着额角缓缓流下,跟着的千山和万莫都顷刻跪了下来,吃惊的望向他。
卢正啸却依旧紧握双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闭上眼睛,像是在试图以这份疼痛来平息和惩罚自己,可心底的煎熬无法遏止。
远处,执礼与萧怀逸正朝山脚走来,本欲来寻找正啸,却被远处这一幕震住。萧怀逸正要迈步上前,却被执礼一把拉住,低声说道:“让少主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停在远处,没有再靠近,只是远远望着那孤独的身影。执礼紧紧攥着拳,心中默念:但愿威行赶赴裴桥能及时,茉云平安无事。而萧怀逸长叹一声,咬紧的牙关都在颤抖……
山脚下,寒风呼啸,血滴顺着卢正啸的额角缓缓落地,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凉,却又透着悲壮的痛。
而此时远在裴桥的茉云,再度醒了过来,眼前已是一片如浓墨泼洒般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柴房中隐约有草木腐败的气味,混着湿冷的霉气,令人窒息。
茉云强忍着头昏脑涨的疼痛,扶着墙壁站起身,推开了门。
院外依旧是死寂一片。她踱步到枯池旁,静静地坐下,满园的残柳枯枝在冷风中瑟瑟作响,仿佛怨魂在低声哀泣。破败的屋檐与坍塌的墙垣隐匿在深沉的夜幕之中,像一具具骸骨,透着阴森的寒意。
这座零落的庄院,似乎从每一块砖石到每一寸泥土,都浸透着一种无法摆脱的绝望与死气。
茉云靠着一块冷冰冰的大石,忽然苦笑了起来,那笑容在黑夜中几近癫狂。
昨日此时,自己还在回忆着过往半生的美好,回忆起那些所谓的温馨幸福,然而她却忘了提醒自己,这些美好是如何转瞬即逝的——这世上再没有爹娘,再没有师兄和青岚,再没有崔老将军与老马他们。
他们全都走了,走得既凄凉又干干净净,只留下她一个人,活得像个笑话。
她的苦笑渐渐变得尖锐,甚至有些刺耳,像是带着无尽的自嘲与讥讽。
方茉云啊,你真是屡教不改啊,多少次了?在这深渊里苦苦挣扎,好不容易爬出来,看见阳光,感叹人世的温暖美好,转瞬间,那暖光便化为一场嘲弄,将她再一次狠狠地推入更深的深渊。
一轮又一轮的循环,每次都让她坠得更深、更狠。
此刻绝望地目光,不禁扫过院内凄惨的景象,她忽然想起了裴桥坊间关于这座庭院的传闻,大街小巷耸人听闻,说这是一处鬼屋,可通往地狱。
“地狱!”她轻声呢喃,狠戾的光慢慢在眼底蔓延,唇角的冷笑亦越发张扬,“地狱有何可怕?那些恶鬼,都在人间啊。”
她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夜色中回荡开来,冷酷而凄厉,像一只孤鸟,在万物俱寂的夜空中发出最后的哀鸣和控诉。
而就在这一瞬间,茉云猛地站起了身。刹那间,她的身影在枯池旁如一柄被寒霜锤炼过的利剑,顷刻刺破了夜色。
她忽然冷冽地大笑了起来,天地间的死寂瞬间被撕裂开。笑声在空荡荡的庄院中回荡,枯枝败叶被夜风卷起,好似都为她的笑意而颤抖。
“我怎可忘了呢?”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好似能看见过往无数次的挣扎,看见那满手的鲜血与伤痕。
那些深渊,那些泥泞,那些让她痛得几乎窒息的绝望从未饶过自己。可不论多深多黑多痛,她一定会伸出这双手,血淋淋的从深渊中一步步爬出。
自己也曾问过自己,如此痛彻,为何死都一定要爬出来,因为不能放过那些将她推入深渊的人,因为该入地狱的人是他们!
“方茉云,你生来亦是地狱啊!”她那狠戾而冷冽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是在提醒自己,亦是在对这无尽黑暗宣誓,既然如此,那便将黑暗踩在脚下,将这深渊撕成碎片,去成为他们所有人的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