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微微抬首指向阁楼,眼里透着复杂的情绪。
在李隆基和阿九出了房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一个身影偷偷摸进了李隆基的房间。他在案上找了一会儿,又摸到床榻上去,随后欣喜的发现枕头下有一封书信。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书信,发现是沙州李思贞的手书。
“如此重要的物件我怎么会放枕头底下,这些年你白跟着我了。”
来人手一抖,闪身到窗户边,推了几下,没想到窗户被锁死了,只得呆立在原地。
躲无可躲,来人调整了呼吸,转过身,径直跪了下来。
“是你?!”
阿九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人身形健硕,皮肤黝黑,不是别人,正是与他朝夕相处的余阳!
“阿阳你!你为何潜入阿郎的房间?你要做什么!”阿九沉声质问。
后者只是跪在地上,许久不语。
李隆基缓缓走进房间坐了下来,并吩咐阿九出去倒壶热水上来。阿九心领神会,关门时不忘嘱咐:“属下就在外面,阿郎随时召唤。”
余阳跪在地上抓紧了自己的衣袍角,一声不吭将头伏低。
这时一张纸条被扔到他面前。
他抬眼看了看,是一副王府的六瓣海棠图。
“你不是来找证据吗?这个就是。康大郎身上藏的重要物证。”
“这。。。阿郎。。。”余阳哽咽。
“所以。。。下毒一案,确实跟父亲有关?”李隆基五指扣紧。
今夜哪怕随便来一个人,这张纸条都可能是陷阱,陷害相王府,陷害太子党,将李氏宗室彻底剿灭,让梁王顺利上位的陷阱。
但来的竟然是余阳。
人人都知余阳的父亲余晋是跟随相王多年的亲卫。
“阿郎。。。”余阳哽咽道:“你听我解释。。。”
“所以,老十和康大郎是你杀的?官道上挡路的枯木是你搞的鬼?”李隆基冷冷问道。
“不!”余阳抬头,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道:“官道上的枯木确实是我趁夜推下山的,目的是为了阻碍查案进程。但我发誓,老十和康大郎不是我杀的。”
“那霜羽青兰的交易金主是谁?”
“属下不知。”余阳一抬头就见到李隆基的目光,那是在骄阳下可以把人冻结的寒冰。
“属下此次的任务除了护阿郎周全,另外就是按阿耶的命令,必要时干扰案子进展,查到其他有用的消息立刻向洛阳汇报。我阿耶只让我听令办事,至于霜羽青兰一案是不是相王主使,属下位卑,不敢妄言。”
“那你到目前为止,往洛阳送了些什么消息回去?”
“归元药铺元大暴毙,掌柜康大郎逃逸在外;霜羽青兰于天光墟寻回,天光墟为沙州鬼市,由西域地下商会大海道控制,此道头目疑似与苏家后人有关;千佛洞查到私炼兵器之事。。。”
“什么!”余阳话还没说完,李隆基便一记硬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门外的近卫们闻声赶紧到门口待命。
“铮~”寒刀出鞘,李隆基刀刃直抵余阳脖颈。
这次近卫们听到刀声,径直推开门准备护卫,却在进门的瞬间见到余阳跪在案前,阿郎的刀正架在余阳脖子上,刀刃微颤,刀锋已见血。
“什么苏家后人,说仔细。”李隆基一字一字问道。
“我。。。”余阳涨红了双眼:“您让十四送往瓜州的信,我不小心看到了。您似乎在查苏家后人,这可能跟霜羽青兰案子有关,我便上报了。。。”
刀刃往肉里钝进一分,鲜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余阳涨红了脸,痛得额头青筋暴起,但硬生生咬紧了牙关未喊出声。
眼见余阳脖子鲜血横流,衣衫尽湿,阿九有些不忍心。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求情道:“阿郎。。。求您放过阿阳,他的品性兄弟们最是清楚不过,他肯定不会害阿郎和王府的。”
李隆基回过头看了一眼阿九,眸子里是少见的冷漠。
平日里阿郎也冷漠,但那是对人对事无甚兴趣的冷漠,这一回,是带着杀意的冷漠。
阿九浑身起了战栗。
横刀从脖颈下移,一点一点到肩膀,到大臂,到小臂,刀刃鲜血如珠,滴落在地板上滴滴答答。李隆基突然起手,一刀向余阳斩下!
“阿郎!”众近卫惊呼。
只见余阳咬紧了自己的袖子滚倒在地,幞头跌在一旁,两鬓被汗水打湿,额头青筋暴起,而他的左手,两根断指赫然摆在一旁!
十指连心,余阳唇色已无,不到一会儿便疼晕了过去。
“再有任何人打听苏家的消息,本王不会再手下留情!”李隆基转过身,将血淋淋的刀收入刀鞘,环视一周道:“听清楚了?”
“是!”
待众近卫战战兢兢将余阳抬下去,李隆基重新拾起了地上的纸条。
麻纸和朱砂笔墨与元大宅中那卷撕破的医书一致。六瓣海棠印记此刻红得鲜艳欲滴。
“父亲,你究竟是执棋者还是观棋者。。。”
李隆基深深叹了一口气,推开门,凉风袭到面上,让他的头脑稍微清晰了一些。
若是他在,他会作何分析?
雪停。
李隆基揽了一壶酒,脚尖几点,便翻上了旁侧的屋顶。
雪夜微光,李隆基被包裹在无尽的寒凉之中,心中起伏难平。于是他便学着某人的样子,提壶灌了几口烧酒,只是酒未下肚便被他尽数吐了出来。
“真他娘难喝!”他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