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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故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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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霖在东西大街打听出来的。”

“天光墟的具体地点一向隐秘。”

“我本来也不知道的,去兴龙寺上香时遇到一个卖香的小娘子,她告诉我中秋之后兴龙寺会有很多富人来上香,加上后来我遇到了你,这才确认。”

“卖香的小娘子?”元白疑惑。

“嗯。起初她说是吴二郎告诉她这个秘密的。但我问过吴二郎了,他并不认识这个小娘子。”

“那多半就对了。。。”元白喃喃道。

“怎么?”李隆基问。

“你还记得我们掉下悬崖时,后面来了一批人赶走杀手吗?”元白缓缓道,“这批人我想我知道是谁派来的了。”

李隆基眸子闪了闪。

“是李思贞。”元白继续解释,“他故意引你入天光墟,让众富商的把柄系于你之手,再借你的手撬出这些人手里的财富和粮食。”

“嗯。”李隆基十分淡定的应了一个字。

“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这次轮到元白惊讶了。他嗔骂道:“搞什么啊,害得我跟个丑角一样。”

李隆基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你知道是李思贞故意做的,但你也顺着他的意思帮他办了这件事。”

“嗯。”

“为什么?”

“为了百姓。”

元白彻底被堵住了话。他抱着酒壶直直看向李隆基,这人酒量十分浅,脸上已经泛出了淡淡的酡红色。

李隆基察觉到,回过头来。

又是四目相对,李隆基被灼得挪开了眼。于是他转移话题道:“喝了我的酒,那要回答我几个问题了。”他学着元白的模样,灌了一口菊花酒。酒水急速下肚,酥麻直冲脑门,惊的他捏紧了酒壶。

“有备而来啊。”元白微微笑道,即使一壶酒已下肚,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得如银河一般,他道,“说说看,但我不一定回你。”

“天光墟那日,在兴龙寺大雄宝殿前的石经幢上,我见到上面有几个名字很眼熟,便差人去了趟合河守捉城。”李隆基手中转着执壶,一圈又一圈。

“萧季、韩中礼、阿史那云,石经幢上的名字,均是五十年前跟随苏镬将军出征西域的将领,小梁山上的衣冠冢不难猜,应是苏将军部下为纪念苏将军建的”。李隆基抬眼望向望楼,那里面斑驳的白墙上还写着苏镬将军出征时的诗。

脚踏星斗云作羽,一身转战三万里{1}。

剑吞气魄百万师,直下大漠定乾坤。

“苏将军出征西域为帝国建立不世之功,沙州人民为其立功德碑,建衣冠冢很正常。”元白淡淡道。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直到今早我收到合河守捉城穆将军的回信。” 李隆基从怀里掏出信笺,仔细展开递与元白。

信上先是一段寒暄问候,接着是一串人名和军职,最后在麻纸左侧的空白处绘有一处图案:一只大漠黑羽雄鹰展翅欲飞,周身火云缠绕,气势汹汹。下方一段朱红小楷,写的是:显庆二年金山之战,苏青烈率众先遣,中伏,二百八十一人没。将军至时,唯一人一旗,人旗皆碎。旗上满血,唯玄鹰可辩。

“苏青烈是苏镬唯一的儿子,他率领的先遣部队在金山大战中遭遇突厥埋伏,全团将士被突厥兵沉于曳咥河,此图便是苏家亲卫军图腾。此战之后,再无人见过此旗。”李隆基看向元白道,“天光墟的通行令牌上,恰好就是这个图案。我猜大海道少主,应该姓苏。是么?苏小郎君?”

元白眸子里闪烁,嘴角上扬:“还是叫我元郎中吧。”

李隆基出生于帝都洛阳,生来就是锦衣玉食,对于边境战争他从来只是在兵书里草草读到。他不知道洛阳百姓秋赏红叶春赏花之际,远在八千里外的天山北端,边军战士正踏雪疾驰,为了帝国安稳付出一波又一波沉重代价。这些代价,在史书上可能只是寥寥几字,概括的却是众多人或波澜壮阔或悲惨痛苦的一生。

李隆基将手中菊花酒一饮而尽,他长吁一口气,抹了一把嘴角继续道:“苏镬在西域大获全胜,朝廷为表功绩,封其为左武卫大将军,其子苏青烈追封左威卫将军,遗腹孙苏平域封武邑县公,赐洛阳西郊大宅一处。后来苏平域的夫人陆三娘在此宅周围种了一片梅林,这宅子也就被大家称作梅宅。更重要的是,先帝破天荒的颁发了一张金书铁券给苏家,以保其后代性命无忧。”

元白紧了紧手中的酒壶。

“苏家持金书铁券免死金牌,朝廷百官无不觊觎。二十一年前先帝病故,太后党、新帝党争的不可开交,双方均想拉拢苏家站队。苏平域因此闭门远游,八年后才带着夫人和小儿回洛阳。彼时的洛阳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太后联手内阁成功废掉新帝,将其贬至房州,我父亲受到牵连,被震慑禁足东宫,我和哥哥们被送到了内廷软禁,成为这场帝国风云较量的党政筹码。”

“祖母登基后,不断拉拢朝中势力打压李氏宗室,在洛阳掀起阵阵腥风血雨。四年后据闻梅宅起了一场大火,将方圆几里草木烧了个精光。据传是因为苏家拒绝效忠祖母,被朝廷下令放火。”李隆基手里摩挲着青瓷壶,儿时模糊的记忆逐渐涌上心头。

“知道的不少啊。”元白微笑道。

“宗室试着找过你们,无果。据说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人们从废墟中拖出来不少尸体,均已烧的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民间传闻有人当晚看到几辆马车分往东南、西南官道去了。于是有人说苏家少将军去了江南道湖州,成为一方商贾;又有人说苏少将军去了蜀中青城山修道避世;还有说苏家一门忠烈已惨遭灭门,曾见过废墟中有小孩身形的焦尸。不管传闻怎样,苏家到底是彻底消失在洛阳城外,再无人寻得。”一些醉意泛上脸颊,李隆基揉了揉眉心,大清早喝酒对他来说,着实是件新鲜的事。

“元郎中。”借着微弱的酒意,李隆基脱口而出道:“对不起”。他将眼光挪到别处,早上的欣喜之情随着酒精的发作,早已化为云烟,眸子里绵延着不安与痛苦。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元白拎着酒壶看向对方,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只是脸颊因长期奔波略显消瘦,下颌线是一道好看的弧形。

他应该长得像他的祖父辈。他想。

“我祖母。。。陛下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于苏家。”李隆基愧疚道。

元白微笑着道:“历朝历代权力更迭,哪个不是尸山血海。”

“天光墟地窟中,崔河说你出卖大周与突厥勾结,当时我是怀疑过你的。今早十四带来口信,说边军曾收到过几次小股异族侵扰的消息,要军府警戒,几次情报均无落款署名。”李隆基幽幽道,“我早该猜到是你的。西域于苏家而言,是特殊的存在。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元白将剩余的菊花酒一饮而尽,缓缓道:“十四年前,我们一家刚踏入洛阳地界,便有人闻风赶来拜访。父亲不想家族卷入权力斗争中内耗殆尽,他说苏家男儿应该投身于国家报效中,不应枉死在阴暗潮湿的臭水沟。于是他一回洛阳便开始着手布置西域暗网不理朝廷任何事务。但苏家在朝廷几十年根基又哪里能独善其身。你不去招惹祸端,祸端也会来招惹你。。。”

“后来那场大火,我被管家藏在南市思顺坊一处民宅中,外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被朝廷暗杀的苏家后人就藏在大庭广众的南市旁边。而父亲连夜逃到长安,在旧部帮助下辗转到了沙州,开始亲自经营大海道。四年前,父亲病故,我依着他老人家的遗愿,接了这个烂摊子。你问我过的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或许是。。。好吧。”元白摊了摊手。

眼前这个白衣郎君,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天光墟逃出生天是如此,现在讲着悲伤的往事也是如此。

“父亲在洛阳尚有一些忠心的旧部,他们私下都是李唐帝国的追随者。”元白看向李隆基,眼光中透着一些狡黠。

“你。。。”李隆基哑口。

“若是你对我好点,哪天我带领大海道为你所用,也不是不可以。”李隆基耳边响起那晚在天光墟地窟,元白说过的话。

胸口像堵了一面墙喘不过气,有些东西似野兽般想奋力奔脱牢笼,呼之欲出。

“这是我李家的皇宫,我想怎样就怎样,你是什么狗奴!”

“三郎,到祖母这里来。”

“三郎,你也跟你伯伯、父亲一样,要背叛祖母吗?”

“阿娘,我要阿娘。。。。呜呜呜呜。。。。”

嗡!耳中一阵轰鸣!李隆基下意识侧头,眼里泛起了痛苦。

元白神情微变,立刻跳下箭垛,上前为其把脉。

“无碍。”李隆基缓缓推开元白的手,哑然道:“郎中许是醉了,有些胡言乱语。”

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的尘土,双手交叉施礼道:“时辰不早了,今日重阳,李刺史设宴邀约,在下需告辞了。”

看着高大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望楼拐角,元白有些懊恼起来。

今日是他孟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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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里之外的洛阳城郊。

一个斗笠郎正挑起鱼竿,一尾肥大的鱼儿挣扎着跃上半空。

“嘶~劲儿挺大!快来!”斗笠郎一边紧握鱼竿,一边朝旁边的石台求助。

只见一和尚快速扔掉手里的箫,疾步跳下石台来帮忙。

三五两下,鱼儿入篓。

斗笠郎叉着腰大笑:“别人念经你吹箫,别人杀生你帮忙。你这是信的哪门子教。”

和尚额头挂着汗,作揖道:“世事轮回,自有命数。”

话音刚落,二人背后的山上就起了一团烟雾,林间冒出火光。

“不好!”斗笠郎扔掉鱼竿,几个点地就冲上了山。

和尚一脚把竹篓踢进河里,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亦跟着斗笠郎径直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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