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欢而散。
叶之舟作礼罢兀自转身寻一空桌,唤来一小厮,继而随意报了几菜名后,神色平淡的看向门前二人。
末了,他复又笑道:“用久了此处菜肴,便也觉城中他处索然无味了。现如今此地既为殿下所理,那殿下能否容臣在此再贪得一顿饭食,毕竟边地苦寒,到时再想,又实在念的紧。”
傅怀瑾面色微冷,凝眸扫了眼旁边负责招待的小厮,见这人进退不是,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随将军意。”
叶之舟此人,惯会搬出他在边塞的寒苦生活说事。
晏温瞥他一眼,却忽的见那小厮满头冷汗,飘着视线,像一根被蛀空了的木桩,麻木木的,浑身打着哆嗦。
似是怕极了。
随着二人离开,叶之舟靠在窗栏阴影里,抬手抚上案中瓷白玉壶。
借着横影斑驳,小厮弯腰布菜。
“拿到了?”叶之舟问。
小厮点头。
紧接着,只闻“咻”的一声起,蓦然从暗处飞来一袖箭。
眼前小厮应声坠地,惨白着脸瞬间倒在了角落昏暗梁柱前,气息全无。全程静默无声。
叶之舟踹了踹这人脏兮兮的衣摆,见其已然死透,便从他怀中掏出一泛黄纸本迅速藏入宽袖间,而后轻声道:“抬下去。”
“是。”梁柱布帘后的几人领命低首。
待陶然居中人再回首,那原坐在角落用食的叶将军早已不知所踪,就只留一锭银子在斜日光色下熠熠闪光。
这时,一布衫男子行至木台前,俯身拾起一泛黄纸本搁在案上,笑问里面慌张寻物的掌柜道:“是在找这个吗?”
闻言,那掌柜抬眼朝那纸本定睛一看,顿时长舒一口气,忙伸手接来:“多谢阁下,幸亏是寻见了,要不然还不知该如何向纪公子交代。”
“纪公子?”那男子面露不解:“是丞相府家的那位公子?”
“是了,”掌柜的口快,道:“小公子才代任,就要了这陶然居近几年的账册去,并命人送至相府亲查......真真是奇也怪哉......”
说着,这掌柜的啧啧叹了两声,拿着账册施施然走远了。
“......”
只徒留那男子还站在原地,眉间阴鸷,眼底一片森然。
*
自陶然居折返回程的路上,一侍女端了热茶杯碗敲响木窗。
傅怀瑾掀帘瞧了她几眼,抬手接了去。继而当着身前人的面,抽出了压在茶碗底的字条,而后展开置于案上,“小殿下,查到了。”
闻言,晏温微抬眸,“什么?”
“沈然于暖香阁银钱所源,皆自边城兖县孙氏供予。”
指腹沿着字条缘边轻轻摩擦,晏温眉梢一挑。
“证据。”
看着眼前这双纤长玉指,莹莹泛着白玉似的光,傅怀瑾喉结一滚,倒了杯清茶入口才勉强压下心头燥热。他道:“上垂县北城的锦庄铺子,那是沈家主于沈然及冠时所赠与他的商铺。”
“上垂县......”晏温顿了顿,又问:“其锦庄供给是为何人?”
“上垂虽为小城,除祭祀外,其中生长的桑丝是为制衣的上好原材,又因沈家与云氏情分,其所供给多输往宫城。”
“既是这般好的生意铺子,沈池就真的甘愿将它交与沈然?”
傅怀瑾转了转手中杯盏,“沈池莫不是想要弃车保帅?”
晏温沉吟不言。
“沈池虽是太监,好容易脱离了宫室掌控,又如何再能心甘情愿的落居人下,可即是如此他也不会真的和云氏撕破脸皮,毕竟保不齐那位四殿下真的能登上君位,那时候,他沈家便可攀得一枝,全家鸡犬升天罢。”
晏温侧身看向马车尖延处坠着的铃铛苏儿,眸中闪过几分不屑。
“所以,沈池就将养子沈然推了出去,让他与云氏交易。”傅怀瑾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若是成功便是他沈家的功劳,可若是失败,与之撇清关系,再无往来。”
晏温轻点头,“大抵是如此罢。”
明面上借锦衣华服送往宫城,可那庄子实际上却是负责接收自兖县而来的银石金制,再暗中将此银钱藏在宫车内,最后才呈到四殿下傅珩的面前。
只不过傅珩终是没料到,这沈然比他想象的要妄念贪婪许多。每每收了孙氏的救灾钱后,便要从中抽出些好处,去到那暖香阁行酒寻欢。
晏温视线随着那铃铛坠儿不住飘着,心下不住嗔嗤。
真真是好大的一出戏。
而这心下正想着,指尖却忽的被人攥了去。晏温转过身,但见得傅怀瑾那一双幽深眼眸,倾身上前将自己压在坐榻上。
他一下一下细细啄吻着圆润泛红的指尖,末了,轻轻蹭了蹭,语气中满是委屈道:“小殿下,别看那铃铛了。”
晏温嘴角微勾,顺着他的话道:“那该看什么?”
傅怀瑾趴在他的肩头,声音轻闷:“看我。小殿下,你只能看我。”
晏温哼笑:“谬论。”
傅怀瑾亲了亲他的耳后,点头应是,“小殿下说的都对。”
晏温:“......如果我现在骂你,你不会也以为是在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