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哪儿?阿野在哪儿?会不会在为自己担心?
易卿尘想去找他们,告诉他们自己醒了。
扶着床沿,他努力站起身,拉开了旁边的帘子,想要走到外面去。
帘子拉开的一刻,易卿尘看见隔壁床上躺了个人,似是在睡着。
月光将那人的一半轮廓笼在阴影里,凌厉的五官线条有一种熟悉感。
他凑近了些,在看清了那人的眉眼时,全身的血瞬间冲向大脑: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弧度上挑的唇,还有此刻安静闭起来的眼睛……
易卿尘忽然认命地笑了。
如果他这辈子注定要感激一个人,亏欠一个人,报答一个人,他只希望那个人是杨原野。
把两人中间隔着的帘子彻底拉开,易卿尘又回到自己的病床上,把枕头叠在一起,倚靠在床头。用这样的姿势,他一转头,就能看见杨原野,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
月光平等地照着他们,没有身份家世的分别,这种感觉让易卿尘安心。他舍不得睡,这夜的每一秒他都想珍惜。
不知不觉,晨光熹微,日光在十几分钟内便填满了整间病房。
隔壁病床上的杨原野动了一下,嘴里咕咕哝哝。
易卿尘掀开被子,走到跟前,俯身凑过去,轻轻唤对方的名字。
“阿野……”
杨原野不知是昏着,还是睡着。他的眉头紧蹙,很痛苦的样子,无意识地说了一句什么。
这次易卿尘终于听清了。
他说:“你别怕,我来了……”
啪嗒一声,一颗滚烫的眼泪掉下来。
恰好落在杨原野的唇间。
一颗泪,藏着易卿尘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事。
眼眶好酸,心里好烫。
阿野,这一次,你尝尝我是什么味道的?
害怕自己笨拙的感情被探知,易卿尘俯下身,用嘴唇取回那一滴心动的罪证。
杨原野的唇温热柔软,很乖巧听话,全然不似他这个人一般,桀骜硬朗。
易卿尘放任自己,继续吻在那两瓣温暖之上。
他感受着此时此刻,自己胸腔里酸胀的兴奋,令人狂躁、自卑、恐惧、羞涩又疯狂的不知名成分,他越想压制,就越是高涨,挤在他的胸腔里,生疼。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他没爱过,但他此刻就是知道,这是“爱”。
如果这样灭顶的宿命感不是“爱”,那这世界上就不存在“爱”这种东西了。
他爱上的不是杨原野的优秀出众,不是他拥有自己渴望却没有的东西。他爱上的,是他们之间的牵连,如同命运强韧的捆绑,让易卿尘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和另一个人息息相关的。
所以,新雪是什么味道?
易卿尘觉得,落在杨原野头上的新雪,是初恋的味道。也落在了他心里。
一阵敲门声响起,易卿尘慌忙从那个吻中起身,用手擦去脸上的泪痕。
抬头只见秦寒松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双双立在门口。
两个男人都有些尴尬、略带严肃地盯着他,怕是都看到了刚刚他偷吻杨原野的一幕。
不过最终谁也没有说什么。
后来,易卿尘知道了,那个男人就是杨金波,鼎鑫集团董事长,是杨原野那呼风唤雨的父亲。那个男人猎豹一样凶狠的眼睛,成了他日后久久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和杨原野又留院观察了一白天。
杨原野醒来后仍是往日的开朗,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笑易卿尘是头掉进洞里的傻狍子。
根叔后怕地摇摇头,说:“小野这孩子胆儿真大,那么冷的湖,就敢跳进去救人,真给我吓够呛!这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好跟你爸交待!”
在回京北的前一晚,他们俩抱着吉他,在根叔家的小火炕上一起作了这半首歌,只有副歌部分,歌词也来不及填完整……
易卿尘回想着过去的那些日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虽然苦涩,依然美好:
他和杨原野在大雨中相遇,一起做音乐写歌,在查干湖,他欠了他一次救命之恩,回到京北,专辑《Mr. Y》大卖。
他离杨原野越来越近,甚至意外地交换了体温,差一点儿就能把那句“喜欢”宣之于口。
后来杨原野去了台湾,他被迫独自一人背井离乡。
一别经年,命运把他们推得很远,很远。
一个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你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