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待着,过了会儿,男人喊她们喝水吃瓜,这才挪了窝。
卢康颜吃瓜饱了又灌了一壶水,躺在院子边上摆着的躺椅里,手里慢悠悠地摇着大娘的蒲扇。
“开饭啦!”
男人嘹亮的声音,把她即将睡过去的神魂唤了回来,这一躺,好似躺在自家瓦房顶上,赏着夜色。
她起身看到薛裳理坐在她身旁的一个小凳子上,怔愣了一下,拉上她一起,“走,吃饭去!”
进屋一看,方桌上摆着几道色香俱全的菜肴,卢康颜忍不住连连高声赞叹道:“哇,这么多菜,大哥您也太会了吧!”
男人端着砂锅煲的鸡汤走过来,笑着说:“都饿坏了吧,快坐下吃。”
卢康颜拿了碗筷,刚准备坐下就反应过来,朝着里屋喊:“大娘吃饭啦!”
没回应,她凑到房门口,撩起门帘,轻声说:“大娘,大哥专门给您做了好些个好吃的,您快来吃吧,要不然,我们把饭菜给您端进来?”
徐大娘哼了一声,从床榻上起身,“是你自个儿想吃了吧。”
卢康颜搀着徐大娘出来,入座,“不是我嘴馋,您看看大哥这手艺,这谁看了都忍不住呐。”
“味道不一定好,我这手艺还差远了,供大家填饱肚子倒是没问题,这位姑娘也快快入座。”
“就是,薛你快坐。”
男人盛了米饭,一一递了过去,薛裳理接过来时有些无促,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顿饭就属卢康颜吃得最开心,时不时夸一夸大哥的手艺,再恭维下徐大娘。薛裳理吃得很慢,更多地是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前这幕格外地不真实,能跟其他人坐在一起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好像是一家人一样。
吃过饭后,卢康颜和薛裳理帮着一起收拾,但男人坚持自己洗碗,卢和薛把桌子椅子归位,跟在男人身后看哪里能帮得上忙。
卢康颜给徐大娘送了热水,回来时正巧看到薛裳理利落地擦干碗里得水渍,“看不出来呀薛,这手还挺巧。”
“没有,还是方言大哥教的,这样碗筷……”
卢康颜已经听不进去她后面在说的话了,直勾勾地盯着男子,“方言?你是方言?”
“怎么了?”薛裳理和方言都看着卢康颜。
“你来自宁乡?”
一时之间,方言的脸上惊喜和惊讶的神色交织,“你怎么知道?”
卢康颜顿觉得头重脚轻,生涩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方言一头雾水。
薛裳理左右看看,见两人都语塞,于是答道:“你是卢康颜啊,怎么了吗?”
闻之,方言的神情瞬间变了。
这时,徐大娘端着茶壶走了出来,丝毫没有在意一屋子难以名言的气氛,“是有点咸了,”
卢康颜沉默着走了出去,方言低着头接过水壶,灌上水,交给徐大娘时还叮嘱注意烫。
“您可让我好找啊。”卢康颜酸溜溜地说道。
方言毕恭毕敬地作揖,“大小姐。”
“你已经不是卢家的人了,不是吗?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卢康颜望着远处,白日里一片翠绿,此刻都隐藏在浓如墨的夜色之中,而她站在其中,却像立于晌午的大太阳下,感觉得到无尽的灼热,烤得她无处遁形,“我爹已经死了。”
方言板正地立在一旁,心情复杂。
“我鲜少归家,我爹身边的人,府里来来去去的人自是不知,但出事时与他同行的人……”卢康颜顿住了,抿抿嘴接着说道:“前面就是宁乡,我本打算去你老家宁乡寻你,没想到误打误撞先来了这儿,这一路,我去了万石、惠济、崤山、菩坭,一个人都没有找到,要么没回去过,要么根本就没这个人,怕是我真到了宁乡,也寻不着您吧。”
不等方言回答,卢康颜紧接着问道:“我爹究竟怎么死的,要你们如此费尽心机地遮掩,你们到底瞒了什么?”
方言单膝跪地,“小姐,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卢大人。”
“然后呢?”
卢康颜双手纂成拳头,郑重其事地说:“我要听实话,你想好再说。”
“小姐,卢大人的死,”方言神色凝重,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讲了出来,“……确是意外。”
卢康颜一个趔趄,扶住身后的树。
片刻沉寂后,方言接着说:“卢大人本想赶在夫人生辰前回来,故暴雨也没耽误行程,没想到行至山路,马儿受惊,连带着马车摔下了山,是属下无能,没保护好卢大人。”
卢康颜脸上的悲痛越搅越乱,但听完他的话,硬是逐渐挤出几分讥笑,“暴雨赶山路,他是为了,夫人?夫人的,生辰?”
她的嗓音中满是悲愤,难以克制的怒火浇灭了那抹悲痛,低哑着声音好似孤兽嘶鸣,“我娘死的时候,他有这么火急火燎地要赶回去吗?”
“小姐,”方言喊了一声,但还是沉下头,一字一句恭敬第说:“属下不知……”
听他这么回答,她真觉得好笑。
“你起来吧。”卢康颜最后,只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她慢慢靠着树坐下,头埋在双臂里,“天真热啊。”
方言在一旁静静站了许久,直到卢康颜保持这个姿势睡着了,才把她抱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