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康颜抿着嘴不哭出来,眼眶已噙满泪水。
汪庭晚哭到睡着,脸上还挂着泪珠,康颜一直握着她的手,辗转到天亮。
次日,兴永县坊间议论纷纷,汪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除了小女汪庭晚,全家上下无一活口。官府连夜追查,却一无所获。
天渐亮,卢康颜才终于撑不下去睡了过去,迷糊中有人亲吻她的脸庞,抚摸她的胸口为她顺气,睁眼,是娘亲。
“娘亲!”康颜叫出了声。
娘亲手指放在她唇边,她回头注意到汪庭晚还在沉睡,脸上的泪痕还很。她蜷在娘亲怀里,觉得天大的委屈,眼泪啪嗒啪嗒直流。
“爹爹回来了吗?查出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还没有,”娘亲柔声安慰她,“不过颜儿放心,会水落石出的。”
卢康颜怔怔地看着娘亲,似要把她的样子刻在脑海中,双唇不受控地挤出句话,“娘亲有一天也会和爹爹一起离开颜儿吗?”
娘亲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望着她泪汪汪的大眼睛,微笑着说道:“人活一辈子,不过数十载,早晚都要离开,小庭的亲人走了,总有一天,爹跟娘也会走,很多很多年以后,颜儿也会离开这世道,没有人能一直生活下去,但只要你记得娘亲,娘亲始终会在你身边,护着你,看着你长大,成人……”
卢康颜紧攥着娘亲的衣角,这一番话彷佛千斤巨石压在心口,却又无形无痕,她似乎伸出手指一捅就破,就能搞清楚娘亲话语中的意思,但模糊的意味已经足以让她畏惧。
汪庭晚醒来后一句话也不说,饭也不吃,卢康颜出世以来会说的能说的安慰人的话都用上了,任凭怎么说,她都毫无反应。娘亲拉过卢康颜,意思让汪庭晚一个人先静一静。这可难住卢康颜了,陪她坐了半个时辰。早饭时间过了,卢更才回府,神色匆匆吩咐下人安排行囊,似乎要出远门,卢康颜见状也不敢多问,横竖坐不住,安排几个府中人照看好小庭,独自出了门。
“……那叫一个惨烈呀,全家上下十几口人命呀……”
“血流成河……”
“……这是造了什么孽……”
“……得罪人了……”
“江湖上的人……杀人无形……”
“汪家小女儿都吓傻了……”
“昨天还有人见到她跟卢家疯女儿在清河呢……”
卢康颜走在街上,几乎所有人都在悄悄议论汪家惨案,众说纷纭,有用的消息一个没有,听得她头痛欲裂,正一筹莫展之时,几句细碎的话传入耳中。
“……悦福客栈的伙计,是张屠夫的小舅子,听他说他小舅子,前些日子在他们客栈,见到外地来的人,包袱里啊,有夜行衣。”
“真的假的?他小舅子怎么知道的?”
卢康颜慢慢停下了脚步,凑到一旁的折扇铺子前,假意挑选,实则听着隔壁布匹铺的伙计跟客人的唠嗑。
“他小舅子呀,给人打扫房间,本来想趁人不在,顺点值钱的东西,谁知道东西没顺下,就发现那人的包袱有问题。”
“那人这么厉害,他小舅子没被发现?”
“害,你都不知道,可把他小舅子吓尿了,捡回条小命啊。今儿一大早谎称家中老母出事告了假,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哎就一个人?杀了汪家上下几十口?”
“要不说那人功夫了得。”
“……”
一个人?光她们亲眼见到的,就不下四人,怎么可能只一人。不过听闻悦福客栈的这位有问题,也许能找到突破口。卢康颜摆弄着折扇,余光打量着不远处的悦福客栈。
“这折扇你要还是不要?”
“你这做工也……”说话间,一面生身板结实的男人出了店,那人五官凌厉,肩上背着素色包袱,背上绢布缠绕的应该是把剑。
那人警惕地四下环视,康颜举起假意查看将折扇挡在面前,虽没仔细看清那人的样貌,但她直觉就是眼前的人。
她把折扇推回老板手里,“不要了不要了,谢谢啊。”说完追了上去。
那人步伐极快,卢康颜几次险些跟丢,愣是凭着这些年在大街小巷疯蹿的本事追了上去,一路出了城,城外不易躲藏,康颜跟那人拉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