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希安一阵不忍,她很想带刘绍君去,她当然知道她儿子有多想念刘绍君,从每天的钢琴声里也能听出来,可是她想起儿子昨天的避而不见,想起昨天刘绍君离开后儿子心事重重的样子,又担心自己在不了解事情全貌的情况下自作主张,万一一不小心把事情搞得更糟就不好了,于是决定还是尊重儿子的意愿。
她叹了一口气,说:“小君,阿姨很喜欢你,阿姨比谁都希望你们俩好,但小璨昨天不见你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阿姨现在不能擅自替他做这个主。阿姨可以去帮你问问,但是小君,你确定你想好要跟他说什么了吗?”
“我……”刘绍君哑口无言,羞愧难当。他想冲去跟楼璨说我好想你,好爱你,可是,然后呢?如果没有要一往无前,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呢?
见刘绍君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楼希安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容,说:
“阿姨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今天叫你来这一趟,也不知道到底做得对不对,但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对你很放心。你和小璨不同,我们对他没有什么别的期望,就只要他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地活着,我就谢天谢地了,但你不一样,你身上背负着家里长辈们的很多期待,所以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能理解,小璨也能。”
“阿姨其实一直都非常想谢谢你,有太多要谢谢的地方了。谢谢你当年开了那个记者会,让他重新看见了你,虽然那对你们而言可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可以说是因为那个,小璨才重新活了过来……”
刘绍君呼吸一滞,大脑一片混乱,是因为那个,原来是因为那个……原来那场令他们的生活天翻地覆的“噩梦”竟然开出过这么神奇的花?
外面的钢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他们却都没有注意。
只听楼希安继续道:“也谢谢你在他去找绍禹麻烦的时候没有因为他的无理取闹而讨厌他,反而为了他特地休学回来了一趟。那两年的意义实在太重大了,我们楼家无以为报。还谢谢你即使在和他相处后发现了他的很多缺点,也没有讨厌他、放弃他,这一点,连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没有做到……”她说着,神情和声音都不由地落寞了下来。
稍缓情绪后,她红着眼眶诚恳地说:“小君,你可不可以答应阿姨一件事情,不管你们俩以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讨厌他,至少,在他找到他的下一束光之前不要,好吗?他……真的是个好孩子……”
光?我是他的光?
刘绍君只觉头皮一阵发麻,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地哗啦哗啦滑落了下来。他只知道魏翼是绍禹的光,绍禹不能没有光;他只以为他的退让牺牲的是他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亲手掐灭了楼璨的光……
下一束光?他会找到下一束光?
他只觉心脏像是正在被一只怪兽的手狠狠揪着,痛不可遏。
不行!他是我的!楼璨是我的!
他终于放弃了压抑和顾忌,边唰唰流泪边艰难地说:“阿姨,我不可能会讨厌他,我爱他,我真的好爱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恨那些期待,好想丢下那一切……”
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碎了似的,无助得令人心疼。
“我常常想,要是我明天就要死了就好了,那样我今天就可以不顾一切去爱他了。”
“阿姨,我好想他,想得快要疯了……”
楼希安心疼极了也欣慰极了,她一直知道她儿子对刘绍君的爱有多深,但并不确定刘绍君对她儿子到底是友情或者同情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太好了,她的宝贝儿子有被最爱的人深爱着、思念着,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家长,站在家长的立场,她又怎么能不懂刘绍君的难处呢?她和楼沧海、楼明理早就聊过楼璨和刘绍君的事情,一致认为如果刘绍君也是爱楼璨的,但因为身上的家族责任而无法和楼璨在一起,他们虽然都会感到很遗憾,但也都能理解。
“好孩子,傻孩子,不许这么说,你们都要好好活着。”她虚抱着刘绍君,温声安抚道。
就在这时,老管家在大门外恭敬地、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两人同时循着声音朝门口望去,只见老管家立刻恭敬地躬下了腰,说:
“小姐,璨少爷打电话来说他想请您的这位客人过去一趟。”
两人都懵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先是面面相觑,然后愣愣地看着老管家。刘绍君的心跳却已经条件反射地、不受控地狂乱了起来,身体也仿佛不受大脑控制般,自发地站了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了似的。
“小璨?他怎么知道的?”楼希安疑惑地问。
老管家语速适中地解释道:“璨少爷打电话过来问为什么这么热的天这儿的门窗都大开着,问是不是您身体不舒服。我说您在招待客人,少爷也没问客人是谁,就让我请客人过去一趟。”
刘绍君的心早已经飞去了楼璨身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也顾不上有多失礼多失态,撒腿就往外冲去。
楼希安赶紧边示意老管家跟上边追了出去,等她到门口,刘绍君早已跑进了烈日中,正朝那栋之前飘出钢琴声的房子狂奔。
“刘少爷,您慢点儿,等等我。”老管家边在刘绍君身后卖力地追边大声喊,“那里安防很严,您会受伤的~~”
年迈的老管家哪里追得上年轻力壮又心急如焚的刘绍君啊,早就被刘绍君甩得远远的了,于是乎,刘绍君也根本没有听见老管家说的话……
楼璨,你是我的,不可以再有别的光了,你是我的。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楼希安看着这一幕,既觉得好笑又忍不住担心,一抬头,正好看见楼璨从二楼窗户边匆匆抽身离去的身影,这才把这颗心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慈爱笑容。
楼璨的这栋楼是整个庄园里安防规格最高的地方,比主楼还高,不仅有最高科技的警卫系统,还有一些古老的机关、陷阱设计,虽不致伤人性命,但……
“小心!”
楼璨紧赶慢赶总算冲到了门口,但……还是晚了一步。
“欻”“欻”“欻”……
几十根橡胶头箭几乎同一时间从刘绍君面前的墙体和他所站位置周围的树上穿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朝他飞来。他直接懵了,呆楞在了原地,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扑向了他,他甚至还没看清是谁,就被那人扑倒一起滚在了地上。
“楼……”
他当然知道一定是楼璨,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还没来得及叫完这个名字,他们俩就一起被一个粗麻绳网袋吊去了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