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弘点了点头,没过会儿又低头翻了一面。
晚饭吃得颇有些心不在焉的味道,或许是念着那本书,有不想在吃饭时看粘上油污,顾一弘草草夹了两筷子菜,带着饭一起狼吞虎咽咽下去。
先前在北疆操练的时候这样的吃法也有,但顾二公子很少对着三四碟自己喜欢的佳肴这么草率。
等饭饱了后,旺福提醒他今日要站起来活动了。
顾一弘撑着身子站起来,目光又落着在那本书上了,于是捡起书,捧着书走着。走的步子不大,只是踱着步子,一点一点蹭着伤腿跟着。
旺福也不好再劝,等时间到了,顾一弘又自己拾了椅子坐了下。
这样过了两天,顾一弘翻了三遍那本书,又做了摘录后,终于来了访客,可以让顾公子把兴致稍微旁放一下。
是赵云昌来了,尤其这住着的别院还是太子殿下的,顾一弘也免不了挪几步到门口迎接一下。
赵云昌与上次见也有了些变化,尤其是刚刚续起了须,尚显得年轻的脸平添了几分并不好融合的成熟感。
顾一弘支着拐杖却也还是勉强行了个礼,赵云昌在他行过礼后扶上了他的手臂。
“明然这几日在这住得可习惯?”
“依山傍水,鸟语虫鸣相伴,日落而息,住得很舒心。”
“那就好。”赵云昌示意旺福推轮椅过来,接上顾一弘。“这日头大得很,我们进屋去。”
进了屋子,旺福端了茶水上来,赵云昌扫了他一眼,旺福却没动,直挺挺站在那里。
顾一弘察觉到了,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垂着眼暗自打量着,没出声。
赵云昌还是收回了目光,似乎不打算再管旺福,像是种妥协。
“明然的腿伤如何了?”
“勉强支撑着能站起来,现在走路仍需拐杖,也多走不了几步。”顾一弘勾勾眼角像是扯出笑意来:“现下在这儿住着,总算是能出了家门透透气来。”
赵云昌捏着瓷杯的杯壁,怔愣了片刻,随即露了笑意:“这些都无妨,明然若是想住,住多久都行。”
“多谢殿下。”
赵云昌匆匆得来又匆匆得走,来去其实也只坐了一盏茶的时间。
顾一弘站在院门口目送走了太子殿下,回身看见旺福站在身侧,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一弘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撑着拐杖将自己移过门槛,又落座回轮椅上,旺福连忙上前去扶上轮椅,防止轮椅滑开。
“旺福呐。”顾一弘开口说:“推我再走走。”
“是。”
夜半用了餐,顾一弘用巾子裹着洗过的发,揉搓了几下,一手捏住,垂着眉又用另一只翻了页书。
一袭凉风居然顺着窗缝钻了进来,这太稀奇了,这可是盛夏!顾一弘挑了眉,支着拐杖站起身来走向支开的窗户——屋里没留人照应着,顾一弘读书的时候喜静,虽然他读书的时候也顾不上在意周围,但旺福还是贴心地清走了人。
窗户被他掀开点,他得以看见窗外的景象,下午读书时没注意,现下天上居然似浓墨一般翻涌着云,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而在风暴之前到来的,顾一弘也看见了慢慢从不远处来的身影,风很大,他自然走得不算闲庭信步,但也算不上狼狈。
他或许在哪儿眺了这扇窗很久,或许刚刚赶来。顾一弘睁着眼,尽力睁着,克制住眼睛忽然涌出的酸涩。
赵闻朝走到窗下,一只手撑住窗框,像个夜半上门的登徒子一般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意,对着顾一弘说:“小公子,途径此处,偶遇风暴,不知可否进屋避避风头。”
顾一弘静了很久,赵闻朝也不催他,就在窗外等着,哪里有这样的登徒子。
风确实很大,也不知道赵闻朝那发是怎么束得,给吹散了一簇,勾着他自己的下巴往脸上拍。
“进来吧。”
顾一弘把窗棂放下,木销插好。支起身子过去开了门。
赵闻朝想上前扶,等扶上顾一弘的胳膊才发觉自己的手有多凉,连忙在掌心里搓了几下,好不容易热了些,把顾一弘扶上去桌前去坐着。
赵闻朝怀里有个小包,方才隔着远天有太暗,顾一弘其实没太看清是什么。
现在到了灯下,小包里探出一个白花花的脑袋出来,打量了下四周。
“这是哪儿来的?”顾一弘支着头观察着那只猫。
猫不怕人,但是对新环境还有些戒备,缩在包里不愿出来。
赵闻朝捧着包,把系在身上的带子解下来,包放到桌上。
“路上捡的,眼见着要下雨,怕它淋着,大发善心地收留它。”
“天爷,”顾一弘这下是真笑出来了,“你编胡话前能不能自己先听一下,好歹给它白脑袋上蹭点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