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闻朝呼了一口气,抬脚进去。
绕过正堂,走到偏房,赵闻朝撩了前衣下摆,扣首行礼。
“参见父王。”
“起吧。”皇帝坐在桌前,没给他眼神。
赵闻朝起了身。
“先前和你说的话,你自己也该考虑好了,朕年岁也不小了,早立储君有利于稳固根基,云昌虽现下万事均按东宫培养,但太傅还是属意于你。这次去北疆,你也应该有所感悟,你自己说说吧,怎么打算的。”
“此去北疆感觉殊异,北疆气象开阔,我大梁疆土宽广,幅员辽阔,儿臣愿在大梁各处走走看看。云昌所学不在我之下,他治理下的大梁自会风调雨顺,儿臣也可以趁机躲闲了。”赵闻朝在下方行了一礼,侃侃而谈。
“哦?”皇帝似乎起了兴致,看着他。
“北疆毕竟偏远,你也不宜多去,既然有这闲情,送你去江南道挂个闲职,游山玩水去吧。”
赵闻朝脸色一僵,皇帝的话是在激他,而且很明显,这个激将法用在了关键上。
北疆不止他一个人的眼线,他在北疆的一举一动皇帝都看在眼里。
赵闻朝沉默在桌前,无声地抵抗着这段静默。
“你也该成亲了。”皇帝注视着他,开口说。
“你可以选一个,”皇帝面前有两张圣旨,他手一掀,两张都滑落到桌下,以赵闻朝的角度,恰好可以看清那两张御纸上的文字。
一张册封太子,一张良缘赐婚。
最讽刺的是,那赐婚的女子还未填上,留了个空在上方。
赵闻朝此生第一次感受到皇权的蛮横霸道,一个女子的一生幸福,不过是填一个空。
“你若是还想和顾家结缘,顾家三小姐也是门当户对……”皇帝瞥了眼赵闻朝的脸色,叹了口气。
“你要怨就怨顾二不是个女子。”
“可我喜欢的就是身为男子的他,”赵闻朝忽而抬起头来:“既然一辈子闲散富贵也是可以。”
赵闻朝抬手拿过那张册封太子的圣旨,“呲啦”一声,绢帛被撕开,他手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就算不能幸福,还要连带上一个无辜女子陪我不幸福。”他伸手向另一张圣旨,皇帝怒瞪着他:“赵闻朝!”
他面不改色,在皇帝面前撕开了另一张,等撕碎那一张时,手腕已经力竭了,涨的酸疼。
皇帝被他的举动激怒,伸手掀了桌边砚台,砚台砸到赵闻朝额角,砸到的那一瞬皇帝面色一变,但赵闻朝本人像是无知无觉,他伸手摸了一把额角。血混在墨色里透出来,鲜明的红。
“你……”皇帝的手指着赵闻朝,气得颤抖。
“来人,给二殿下带回自己宫里,请太医看着,没我命令,不允出殿。”
外殿的太监连忙进来,见到此幕,依旧是面不改色地扶起了赵闻朝。
赵闻朝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回头:“北望亭诸事……”赵闻朝开口,就被打断。
“用不着你管。”皇帝怒视着他。
就在这千头万绪系与一线之间时,卫年回来了,在陇州东侧抓到了想趁乱混出边界的假杨国树。
顾一弘在卫年把他抓到官府大牢之时扫了那人一眼,那是一个知天命岁数的老人了,黑瘦,由于右腿的伤整个人身形显得佝偻,自然算不上高大。
虽然岁数算不上年迈,但双眸已经浑浊了,头发也因这几天的逃亡显得油腻,面上也显得沧桑。
顾一弘目送着他进了牢狱,对褚夏说:“等会把赵柳嘴堵严实点,带去那人面前转上一圈。”
“你是怀疑,他们内部不和?”褚夏挑了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十余年前最先一批驻扎北疆的钉子,他可不是为了混个身份才来的。杨国树有腿伤,很难找一个同样部位伤的一模一样的人吧,那只能自己动手了。”
“有这样狠心的人,和那种只希望安定下来的人,更难没有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