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戏顾一弘其实看到了最后,那女子嫁过去后发现如意郎君也不过凡夫俗子,几年后,三妻四妾,生儿育女,从稚嫩少女到耄耋老妪。谈不上多幸福,也谈不上不幸。爱情在鸡毛蒜皮里消磨殆尽,落在她肩上的是半大家子的责任,却总记不起年少懵懂的初心。
这一年,郎君已入棺,她坐在如年少时那棵桃花树下,抿了口浊酒,睁眼,又闭眼,似乎又回到青葱岁月……
这算不上一出好戏……
第二日,扶峰云是登门向顾一弘致歉的,前有肖雅,后又登门,顾一弘也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便也就揭了过去昨日之事。
“肖雅是自己要求见少将军的,我顶多算个引荐人,她说的事,或真或假,都与西凉无关。”
顾一弘打量着面前这个棕发黄眼的青年,他穿着不羁,此刻却难得收敛起玩笑意味,谈起正经事来。
“扶少主多虑了,是真是假,也不会只听一面之词,我自要去探查的。当下我们先谈正事。”
扶峰云也在打量顾一弘,这个传闻中北疆少将军,并没有想象中孔武有力,相反,他生的漂亮但绝非柔弱,只坐在那,就让扶峰云感受到一股淡然自若的镇静。
“怎么算正事呢?”扶峰云笑笑。“不过是我啸鹰部和北大营做个交易罢了。”
“只有北大营?”
“少将军若是想,那便只有北大营。”
“那我若是想,是否能只有啸鹰部?”顾一弘面色不改,把话抛了回去。
扶峰云坐在对面,若有所思:“那其它部族,若是愿意归顺呢?”
“扶少主心系西凉,我看在眼里,”顾一弘掷了茶杯,茶水四溢,碎瓷迸发。“我又何尝不是呢,福祸相依,唇亡齿寒,少主要谈,今日便是西凉来和我大梁谈,如若有其他的,那玉石俱焚罢了。”
在顾一弘摔杯的那一刻,褚夏的手立即就握在了身旁的刀上。扶峰云看着在,也被顾一弘这猛然发作的态度震慑了下。
四下沉寂,扶峰云知道,自己若是这次在将话落到地上,那就再无和顾一弘能谈的可能了。顾一弘不是穆子期,他敏锐地认识到这一点。
虽然在军营里有顾一弘被北疆氏族打压的风声,顾一弘的官衔也并未太高,但无论怎么说,他是当今北疆掌权人的嫡子,背后有皇族撑腰。他说话不用左顾右盼,前后为难。
再者,他本身就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加上良师多年指教,他此刻在扶峰云眼里,已经是个硬茬子了。
“少将军的话,我听明白了。受教了”扶峰云下了位,向顾一弘行了一礼。
“此番我前来并非为试探少将军,西凉境内互市逾十年未开,西凉各部已大不如往日,今虽有苏布道,但西凉的物产想进入大梁必须官路直运,不少民间商贾只能铤而走险。”
“二十年前,西凉与我大梁和先卫均开启互市,西凉的马匹,弓箭,奶制尽数流入中原,短短数年,西凉兵强马壮,意指中原,如若重开互市就是条件,西凉今日暂退边境之外,数年之后,休养生息,不就是当年一样的图景了?”顾一弘看向扶峰云。
“当然,也不是说西凉互市就不能开,”
扶峰云猝然一抬头,恰好是对上顾一弘的眼睛,那里面有笃定的光。
“我们谈谈。”
青鸟给屋里换上第三壶茶水,给顾一弘的茶盏里又倒上新茶。顾一弘顺手接过,茶入口温热。他缓了口气,发觉此时已有些疲累了。
扶峰云其实也不好受,长时间紧绷着神经,对于体力和心智都是一种巨大的考验。此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顾一弘撒了笔:“天色已晚,诸事纷繁错杂,一时半会也理不清头绪,不如今日到此为止,少主若有空,明日再叙尚可。”
略微整理一下,顾一弘抬手送客。他没有打算和扶峰云一同在苏布道露面的打算。毕竟有穆子期的前车之鉴在那,他也不得不小心。
等青鸟送了扶峰云下了楼,顾一弘合了窗叶,不再去看扶峰云渐渐远去的身影。
青鸟本该送了扶峰云就去楼下打一份食盒上来了,但似乎耽误了一些。褚夏也察觉时间有些久了,正打算推门下去看看。就在这时,青鸟走上楼来,面色却有些为难。
“怎么了,主子等了有一会了。”褚夏微皱着眉。
青鸟抿了抿嘴唇,难得是局促的样子。
褚夏才发觉后面跟着个人,罗缎华衣,相貌堂堂。他自觉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却回想不起来。
“来者何人?”褚夏正要呵斥,却见青鸟抬手拦住他。
“二……二少进吧,公子就在里面。”
赵闻朝笑了笑,向褚夏扬了扬手里的食盒:“我给公子送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