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一顿分析后其实已经午夜,赵闻朝借着宵禁的理由向顾一弘讨要了个留宿。
其实炕还蛮大,顾一弘本来坚持要打地铺,给赵闻朝拦住了。
“你一个伤员你和我争什么?”
接着就被掐着脖子拎到炕上了。顾一弘扒着被子看赵闻朝把地铺铺好,躺上,又转头看着他说:“熄灯睡觉了。”
“哦。”顾一弘半跪着身子,把床头最后一盏灯的烛火掐灭。
或许是刚刚那杯浓茶作祟,又或者是今晚的事情太过曲折,顾一弘在炕上硬躺着,居然挨了半个时辰都没睡着。
当他实在受不了翻了个身,却看见赵闻朝自地上坐了起来。
“明然。”
“嗯。”
“睡不着?”
顾一弘自暴自弃地卷了下被子:“嗯。”
“那聊聊?”
“你坐上来吧,地上太冷了。”
这个准许给了赵闻朝一个很大的权限,表示顾一弘准许他进入他的安全范围中。
或许是因为异地逢故交,明然在北疆对他的戒备明显放下不少。
上一次见到顾一弘不设防的说话是什么时候了,是还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时候,还是一笼小笼包就能哄好的时候。
炕上果然是暖和一些,赵闻朝挪了被子上来,挨在顾一弘旁边。
顾一弘抱着膝坐着,半响说道:“你说,赵简这么多年若是一直计算着储君之位,他的目的是什么?”
赵闻朝一愣,说实话,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去想过。虽然赵简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这么多年他们间的联系真是不如他和顾一弘,甚至不如顾一弘和赵云昌。
“是报复吗?”顾一弘支着腮:“为了他母亲?还是什么部族的荣耀?”
“说实话,我和他的交流都少的可怜,更别提推心置腹知道他怎么想了。”
“不是说,知己知彼?”
赵闻朝沉思一会儿,说:“你说得对,我去一封信到北望亭让他们仔细去查。”
四下没有点任何烛火,触目一扫具俱是黑暗,但当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也可将将视物。
赵闻朝感觉旁边人往上拱了下被子,一转头,就看见顾一弘的一双眸子。
他猛然觉着这场景熟悉,还没等想起来,就听见顾一弘说到:“这样好像小时候。”
这句话说得很轻,尾音都往上扬,显得有些飘,赵闻朝猜他到底是困了。
也就因为这句,赵闻朝突然想起来为什么熟悉了。那是差不多顾一弘五岁多,他们第一次见面没过多久,郡主带着自家两个孩子进宫。
顾一弘年岁小,那次是第一次进宫拜会。郡主本是宫中长大的,那日朝阳公主,也就是先皇二公主,恰好在宫中,两人在皇后处聊的晚了些,宫中便留人住一宿。
原本是给顾一弘安排了客卧,但小孩子贪玩,那日和赵闻朝与赵云昌玩得晚了,恰逢夏季阵雨来得又急又快,出去势必要淋成落汤鸡,赵闻朝是哥哥,比赵云昌拿得定主意,做主留顾一弘在他寝宫住一宿。
那是盛夏,天黑又雷暴,顾一弘没睡着。不仅是没睡着,顾不得娇矜和脸皮,怕得往赵闻朝那里钻。
赵闻朝打小没怎么哄过几个弟弟,觉得是惯着他们了。到顾一弘这不知怎么生出的爱怜之心,隔着被子拍了半宿,才把人哄睡着了。
现在想来,归其原因,大概是顾一弘比三弟四弟长得好看,性格又乖,讨人喜爱。这理由可不是空穴来风,赵闻朝自己觉得,三弟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小时候瞒着郡主常给顾一弘塞些零嘴,对与顾一弘同岁的四弟却从来爱搭不理的。
赵闻朝想到那日,他猜顾一弘应该也想到了。垂眸正打算调笑一下,却发现人已经歪在自己的被子上合了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这一幕出奇的相似,他难得感觉到有些窝心。
也正是因为凑得足够近,他可以看清随着鼻息微微颤动的睫毛,他端详一会,发觉顾一弘睡得并不安稳,怕他第二天脖子酸痛,他小心翼翼又挪过去点被子,为了让顾一弘枕得更舒服一点。
做完这一切后,他终于睡正了身子,却发现鼻尖一直缭绕着顾一弘身上的味道,像是头发沾染的皂角味,合上眼睛也如影随形,反而心跳声越发明显,像是在计时打节拍一样。
赵闻朝轻轻叹了口气,别的不说,今晚怕是不会那么轻易睡着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