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到了年关,顾府今年的年格外冷清,女儿出嫁,丈夫和长子在外不归,只有膝下幼女稚子,郡主用茶杯盖子刮开茶叶,对着窗外皑皑白雪抿了口热茶,道:“今年倒清静。”
杜鹃是多年的老仆了,跟着郡主出嫁到的顾府,哪里不知道郡主在说反话,只是今年确确是冷落了不少,张口想劝慰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忽然听得门口有人唤道:“二殿下来了。”
赵闻朝最近那点事,全京城的人都在看着热闹,郡主毕竟在宫中度过了近二十年,也清楚宫里那点弯弯绕的,几番下来,对赵闻朝也有几分同情在。只是赵闻朝的到访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
“他来做什么?”
毕竟是晚辈,郡主没有不见的道理,赵闻朝被领进来,对着郡主执小辈礼深鞠了一躬。
郡主见了,少年芝兰玉树,身形挺拔,五官生得极好的,尽是挑着父母的长处长的,唯独那含情的桃花眼是自生,怕不是天生多情,又想着最近京中的那事,觉着这面相也并非毫无道理。
赵闻朝自然不知道郡主在想些什么,但他自己也怀着些别的想法,顾一弘离京已近半年,临走前他特地嘱托拜托要照顾好他的家人。他若是能往顾府跑跑,宽慰照料一下他的家人,或许顾一弘在北疆也可放心一点。
赵闻朝自怀里抽出一封信:“明然自北疆寄过来的,说是家书,特让我带过来。”北疆过来的东西大多要筛查,而赵闻朝恰巧掌管筛查的衙门,这么说到也合理。
郡主没多想,接过信道:“有劳二殿下了。”
赵闻朝借此机会顺理成章地坐了下来,看似随口但实际上怀着点小心思地说着:“也不知明然在北疆今年过年可习惯。”
郡主抬眼看了他一眼,有略加思索:“北疆天寒,也不知他带的衣服可够。”
“郡主若想知道,写封信去问便是,我回去也顺路,正巧带过去寄了。”
本想推脱,但无奈赵闻朝好言相劝,郡主也确实一片慈母之心,一来二去推脱间也把这事说定了。
赵闻朝出了顾府,被寒风扑了面,京城的寒风像极了京中的奢靡,华而不实,虽有些凉,但一拢领子捂捂热也就过去了。
“旺福,把信送到宫里,他们知道怎么做。”
二殿下寄往北疆的信一向是最快的马,最烈的鹰隼。
“那殿下您……”
他本是打算去怡香园,但此时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身上银灰色狐皮显得格外累赘,二殿下平日里最勾人的眼尾此刻蔫蔫地下垂着。
“罢了,去云雁楼吧。”
旺福一听,几乎要喜极而泣了,立即要吩咐人备车。
“也不远,”赵闻朝举起手摆了摆:“我走过去罢。”
北疆此刻还没有什么年的气氛,沙场无情,本就少有那种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喜庆之景,甚至此时,各营帐的春联还没贴出来,只是偶尔晨起听着号角,撕下日历的一页纸时,顾一弘才算了算日子,发现年关愈发的近了。
然后起身,紧了紧衣袖衣领,略微低着头,投入北方的寒风之中。
边关的气氛最近有微妙的紧张,边境几个镇近期频繁报出有胡族骑兵骚扰,但每每当巡回小队赶到,人已经早走了。有则抢掠,无则砍杀,在边境制造混乱,平日里虽也有少部分骚乱,但大多只是几个游兵散勇,不成气候,而且总有人贪心冒进,给人赃并获的。这种程度的骚扰更像是有预谋的搅混水,叫驻军发作不得,还得一遍遍陪跑,怕只怕有一天真的“狼来了”反倒缺乏应对。
顾一弘带的小队已经陪跑了三次,一无所获,这已经有些恼人了。更有小队已经跑了五次,只看见胡人骑马远去的影子。
顾一弘来北疆后难得进一次主营,一进去就被安排了任务。“目前这个情况,你们几个解决一下。”顾侯站在一副地图前,对着面前几个年轻人说。
除了顾一弘外,还有先前见过的褚夏,以及一位北疆小有名气的人物,穆家的长房长孙,现任雪龙营一连连长,穆子期。
此人顾一弘在京中曾有过一面之缘,旷别两年再见,似乎比之前黑了些,身体更显健硕,一双眸子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