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凑太近会讨人嫌的。”赵闻朝蹲下身,坐在草坪上,冬日里,多是干枯的草木,质感蓬松,坐着不算难受,只是二皇子殿下锦织的绯红色衣裳落了灰,他也不在意。
赵闻朝这句话语气说得委屈,但顾一弘没听出责怪。
顾一弘怕弄脏了新衣,蹲在赵闻朝旁边,偏着头看着他。
“怎么这么看我?”赵闻朝笑着看顾一弘“明然,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他们都说人长大会变的,你我地位本就有高低,利益又有冲突,你怎么还能一直保持这个样子。”
“大姐的婚事你我都看得分明,”顾一弘看着他说:“你我真的还能保持那么纯粹的关系。”
“明然,”赵闻朝看着他,直直看到顾一弘眼里:“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不指望你姐姐嫁给大皇子就能保北疆无忧,也不希望以后你来替大梁开辟疆土,我只希望我的家人平安顺遂,我最好的朋友喜乐平生,就足够了。”
“那我的家人呢?”顾一弘说,那声音几不可闻,但赵闻朝听见了。
赵闻朝看着他,顾一弘瞬间挪过目光,他心中觉得不该说这句。
一双手攀住顾一弘的脖颈把他往前拉,顾一弘的下巴抵在了赵闻朝的肩上。
“之前,是我没考虑周全,之后的事,我尽全力去做,其实那位置,我也不是太想要,我只希望你们平安就好。”
“我希望你一直是我朋友,最好的朋友。”
那日夜宴过的很快,至少赵闻朝是这样觉得的,他已经很少能和顾一弘两个人这样拥有这样的独处时间,说来奇怪,之前好似是很多的。
他刚认识顾一弘的那年新年,顾侯还在北疆,那年的元宵,他和三弟到顾府接了顾安莲和顾一弘,去长安街逛夜市。
灯火辉煌,一夜鱼龙舞。
那时顾一弘体弱,家里的饮食拘束地严格,他却如今日顾巧莲一般贪嘴。顾安莲看管着他,赵闻朝就找着理由去京城最有名的几家饭馆买上几道菜肴点心,趁着顾巧莲不注意,往顾一弘嘴里塞。
后来人多被冲散了,他牵着顾一弘顺着人群,走到一座石桥上,那时正好是放烟火的时候,他把顾一弘抱到石桥的护栏边缘坐着,拦着小孩的腰以免他掉下去,趁着看烟火的时候又开了笼蒸饺往小孩嘴里塞。那时顾一弘六岁,一个蒸饺要吃四五口才吃掉,他也不嫌烦,一口一口往人口中递。
他记得顾一弘侧着头回头想看他,烟火映地眸子亮闪闪的。赵闻朝接了随从递上来的帕子帮小孩揩了揩嘴角。
那时顾一弘最粘他,一见到他脸上都是带着笑的,玉砌粉黛的小孩咧着嘴看着你,不知比三弟四弟讨喜多少,那时他也最疼顾一弘,隔三差五就往顾府跑,每次来顾安莲都狠狠瞪着他,知道他尽惯着顾一弘,不知给他塞了多少不该吃的。
那时顾一弘和他从无间隙,他趁着人年纪小,拿着顾家里不常有的点心哄着让顾一弘叫他哥哥,小孩脸皮薄,但又抵不过点心的诱惑,红着脸几不可闻地叫了句:“闻朝哥哥。”乐得他半天合不拢嘴。
夜宴过后守过岁,赵闻朝回殿中安置休息,炉火温热,床榻柔软,他也倦了,很快入梦,只是梦境有些曲折,他仿佛看到了初见时的顾一弘,他在梦里一遍一遍呼唤着“明然。”每一声都随着时间推移,顾一弘似乎都长大了点,终于到了今晚他所见的顾一弘,但梦里,明然似乎有些不一样,梦里的顾一弘从他的肩膀上直起身,面色如醉酒般酡红,一字一句都黏黏糊糊,却让他听得清楚,梦中的明然在他耳畔,一字一叹,唤了句:“闻朝哥哥。”
赵闻朝的腰紧绷着,那句作罢对面那人还未罢休,好看的眼睛水光迷蒙,他凝视着那双眸子越凑越近,最终在唇上留下柔软的触感,他一动不敢动,生怕惊动了对面。对面见他没有反应,不敢挣扎,愈发得寸进尺,身姿一曳,跌坐在他的腿上,弓着身子靠在他身上,紧紧贴了上来。他却没闻到酒气,闻到顾一弘身上一贯带着的檀木香味,赵闻朝再也克制不住掐着对面的腰把人按在草地上,冬日的枯草不知怎的居然如春天一般柔韧鲜绿,他们几乎忘情般水乳交融。
临了了,他在迷迷糊糊中还感叹,可惜明然那件衣服在草地上落了灰,他穿那件可真好看。
真正清醒时,赵闻朝是给自己的汗捂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身来,迟疑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刚刚做了个什么梦。身上已被汗潮透了,他急急忙忙下了榻,上齿咬着下唇看着床榻,一时不知该怎么收拾。
拿了杯茶水倒在榻上,想是装作无意打翻,却越看越觉得欲盖弥彰,从被子里起来汗已经开始凉了,赵闻朝叹了口气,吩咐仆役帮他准备洗澡水。
“殿下,这么早,您还没睡多久。”
赵闻朝坚持,底下人也就照办。
“水不必烧太热,温水即可。”
怎么会做这种梦,他捏着自己眉心,就算做,也不能是对着……
“殿下,水准备好了。”
“哎,那个,我刚刚打翻了茶水,帮我收拾一下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