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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一一八 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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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的对战印象中,萧恒是个冰冷阴鸷的年轻人,身形隐于盔甲难以判断,但根据他骇人的膂力来看,如何也该是个健壮魁梧之人。如今,萧恒脱出那身盔甲,衣衫尽被淋湿,身形虽不至瘦弱,但在行伍之人中多少单薄。

坝口大洪悍然打来,一众军士被重叠不穷的水浪没顶,纷纷冲向下游。众人腰间绳索骤然被拉紧,往上,萧恒双臂肌肉鼓动,两脚死死扒在泥中,喝声从喉咙里挤出来:“蓝衣!”

梅道然忙丢开石车,随磅礴大水一跃而下,双脚跨迈在萧恒身后,沉身拉紧绳索。

大雨大水之中,马鸣声微若蚊呐,只听身后水花一溅,手中力道又松快一分。隔着如注暴雨,萧恒看见狄皓关的脸。

紧接着,王师服色的步骑兵纷纷负绳投身入水,前几日挥剑索命的手变成挽绳救命的手,万口同一的号子声里,冲下坝口的潮州营将士重新站立。生死间隙里萧恒匆匆回头,看到那些麾下的敌营的、年老的年少的、陌生的熟悉的脸孔,在其中,他和两鬓斑白的许凌云目光一碰。

萧恒大声叫道:“运沙袋!”

推车无法上前,沙袋全靠人力接运,堵上又垮,垮了又堵。

崔百斗抹了把脸上雨水,叫道:“将军,这不成啊!”

“先捱到百姓全部撤离!还真当这些沙袋石头能堵住坝口吗?”萧恒高声喝道,“听我号令推石,我数到三!一——二——”

一个“三”脱口而出的同时,一缕寒光乍现,正冲萧恒后心捅去!

梅道然拔刀不及,目眦欲裂,“将军!!”

扑通一声,偷袭之人仰面倒下,被大水轰然卷走。他被冲走的前一刻,露出许氏帐下一名高阶军官的脸。

刺穿他胸口的长剑收起,铿然插还鞘中。狄皓关松开剑柄的手迅速扶住沙袋,厉声喝道:“都他妈给我听清楚了!谁杀萧恒,我他妈要他的狗命!想跟陛下摇尾献媚,先看看自己有没有活到领赏的本事!其后诸事,但请萧将军示下!”

萧恒也不推脱,“百姓转移完毕,小郑将军会前来通报,大伙就向两方撤退登山,在山顶会合!”

玉升三年秋,松山不幸,暴雨一月,粮荒之后青羊坝决堤,大洪没城。

松山亦有幸,萧恒许凌云暂释干戈,全军将士推石堵坝,为百姓转移抢得寸许时机。大坝决堤两日后,雨过天晴。

熙熙攘攘松山关,一夕水没如死城。

大水未退,百姓将士便在山上落脚,每日采山果猎野物以饱腹。萧恒当即决定,快马送信回潮州,再走粮道取粮赈济。

李寒没去找许凌云,而是见了狄皓关,劝说道:“在各大州府眼中,萧将军到底是叛逆之身,但许老将军不同。许帅资历颇深又手掌军印,在朝中军中都颇有威望。我的意思,是希望许帅能够出面,向四周写信借粮。”

说到此,李寒推心置腹道:“萧将军已经走粮道快马运粮,并且保证,不管是百姓还是王师将士,无分彼此,皆同潮州营一起取用。将军虽不及皇帝金口玉言,但君子一诺,重如九鼎。”

狄皓关双目一动,“萧将军当真愿意?”

李寒道:“天灾面前,大局为重。”

他不再多说,快步赶向营帐,后续安置事宜千头万绪,没有半分喘息之机。

背后,狄皓关却急声叫他:“李郎!”

李寒转身,听狄皓关道:“你应该知道,我曾力主杀萧恒复潮州。”

“我知道,萧将军也明白。”李寒道,“官道运粮网路虽多,但开的都是坦途,手续还冗杂拖延。潮州粮道打通东西,已越南北,虽不比官道完备,但我敢说大梁朝没有比它更加迅捷灵活的运粮路径。这件事,皇帝清楚,狄将军也知道。所以狄将军认为,萧将军若败,粮道尽入朝廷之手,是时赈济百姓,是便宜之大成。”

狄皓关不答,算是默认。

李寒叹道:“但是狄将军,粮道粮道,归根结底只是一条路,究竟能叫多少人吃饱,是看手底有多少粮。百姓每年纳粮捐税,天子存粮为四海之巨,反倒是萧将军,自从打西塞以来,他所辖之地赋税有减无增。和当今天子相比,萧将军手中粮食不过寥寥。那请问狄将军,为什么朝廷那么多粮食依旧饿殍遍野,为什么萧将军只凭一条粮道就能救活沿线数万百姓?狄将军奉诏讨逆,却不知讨的是个怎样的逆贼,萧将军一把刀能守下苦于粮荒的潮州,一条粮道就能叫数州百姓暂饱口腹,若给他天下粮仓,焉知没有全境仓廪丰足的那一天?”

李寒道:“狄将军,那是我们活着就能见到的一天。”

不等狄皓关答复,李寒抬袖一揖,转身走向帐子。

崔百斗在不远处等着,忙道:“将军和青公已经在里头了。军师,借粮这事儿咋不直接找那许老头,真不行叫许二郎去。那狄皓关多大年纪,要他借能借来什么?”

李寒笑道:“我不是要他借,是要他去迫许凌云借粮。”

崔百斗懵了。

李寒道:“许凌云对将军本有观望之心,这次下手却毫不留情,他的心意如何我暂时还没能探知,咱们出招就怕打草惊蛇。但狄皓关不同,于公,他有挟制许凌云之权;于私,故人之后,还可能问心有愧,他说话,许凌云总要留几分颜面。更重要的是——”

李寒微微一笑:“狄皓关由他外祖带大,他的母家正是松山人氏。”

他不再多说,打帐入内。

帐中灯火跳动,一方松山舆图铺在案上,萧恒和青不悔对面而立,郑素和郦丛芳也立在一旁。

见他进来,萧恒道:“渡白来,怎样治水,你有没有主意?”

李寒也不客气,上前察看舆图,见有几处圈点,笔墨又在青不悔那边,道:“老师的意思是,在青羊残坝基础上修补,再另外选址建坝。”

他没再当面叫过老师,如今脱口而出,自己还没察觉,一旁抱臂站着的郑素眉头一动。

青不悔道:“的确。”

“老师定然比我更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李寒提笔在舆图上勾画,“松山多雨,碧蛟江常涝,只用几处堤坝能堵到几时?碧蛟江发于西北甘州雪山,途径十三州,州州崇山峻岭,河道狭窄,水量湍急,到松山犹甚。我也调看了松山地方志,的确有不少排水渠道,但仅仅如此,还不够。”

青不悔深深看他,“你是想效仿大禹治水。”

李寒道:“是,先治地,再治山。治地不能治一州之地,松山所临这十余州的土地要一起平整。治山更不能治一州之山,碧蛟江所经十三州数十山脉,都要开凿引道。只有如此,碧蛟江沿岸数万百姓才能不受水涝之苦。这次下游无碍,是全军拼死将青羊坝堵到雨停之际,但再来一次,一定是十数州百姓的灭顶之灾。老师,治水治标不治本,只有治地治山,以山导水,才是真正一劳永逸的方法。老师大才,定然明白。”

青不悔默然片刻,“要如此治水,必倾举国之人力财力。而如今朝廷……”

“如今朝廷举国军力都耗在征讨萧将军身上,自然不愿出人,也不愿出钱。在皇帝眼中,人力财力所用之处,要先巩固自己的社稷。”李寒叹道,“可社稷之本在乎黎民不在将军,这样无视百姓生死,她杀一个萧恒还会有一万个萧恒。我真的不明白,先是肃帝再是今上,为什么看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

李寒抱手躬身,“各位恕罪,这个水我治不了。这样的圣天子在位一日,没有人能治得了。”

郑素怒道:“你胡言什么!”

李寒往萧恒身后一站,“我已是贼首,不怕旁人听去。我也除名青门,不会再累及老师。”

“怕你连累吗!你又扯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给谁看!”

眼看这二人又要吵起来,青不悔出言打断:“阿素。”

李寒垂首不语,郑素悻悻闭嘴。

一直沉默的萧恒突然开口:“可以试试。”

他拿手指画了几个地方,“这两座山峰都在松山境内,可以先带人开凿。再把青羊坝修一修,多少能当几年之用。水灾后大伙流离失所,修筑工程也能给个拿钱的活做。”

这更像是为全境治水做出的铺垫。

青不悔叹道:“只疏通这几处,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萧恒道:“我谋逆,就是争这个长远。”

青不悔注视他片刻,正要开口,突然被一声叫喊打断。崔百斗冲进帐子扑在地上,“将军,不好了,百姓和不少兄弟倒了一片,几个郎中看过,说……说像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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