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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五十三 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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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恒不说话。

岑知简突然察觉萧恒高超的语言之术。他对梅道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带”秦灼去吃饭。梅道然哪怕再敏锐,也无法从这样目的性直指秦灼的障眼法中看出破绽。

萧恒支开的不只秦灼,还有梅道然。

梅道然并不知道,萧恒将唯一生还的机会“让”给自己。

那只手悬笔许久,墨水溅落纸页,啪嗒一声。

晨光里,萧恒后退一步,到一个岑知简看来身形模糊的位置。接着,他躬身抱拳,一揖到底。

“我想活,望岑郎救我。”

***

秦灼还真听了萧恒的话,和梅道然一块去吃早饭。饼子他素来爱泡粥吃,这次却撕了撕直接塞入口。梅道然看着胆战心惊,觉得他不像吃饼,恨得像咬萧恒的肉。

梅道然不掺和,也不劝,劝的事得萧恒来,又不是他老婆。粥饼吃了一半,突然听见外头喧哗,唐东游打帐进来,瞭了一圈,“将……将军呢?”

秦灼掸掉饼渣,声音倒很平静,问:“什么事?”

唐东游忙抱一抱拳,说:“兵器有点问题。”

秦灼擦了把手站起来,“去瞧瞧,边走边说。”

唐东游忙打起帐子请他出来,往辎重队前去,愁眉苦脸道:“咱们进来新募了不少兵,家伙什就不够用。剿匪缴来的又都是些破铜烂铁,比划两下子还成,真上阵杀敌哪里拿得出手?前一段下雨,不少手柄都锈坏了,咱们的战士上阵杀敌却没有家伙,士气再壮也不顶用啊!”

秦灼拿了把剑瞧,又挑了把刀,眉头皱得更紧,问:“谁负责采办辎重?”

盛昂低头抱拳,说:“由卑职负责。”

上次虎贲军和潮州营冲突,盛昂带头闹事,被萧恒罚去料理后方。军令如山,说不叫他上阵就不让他上阵。盛昂虽不愿,但萧恒已然对他网开一面,他无可争辩,只得认罚。

秦灼先说:“大梁律明文规定,严禁民间锻造兵器。要你料理此务,着实辛苦。”

盛昂忙说:“少公言重。”

秦灼放下手中兵刀,“民间购刀艰难,你都是走什么渠道?”

盛昂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咱们自己开炉打铁,反正现在潮州柳州的地界是将军说了算。但难就难在,咱们这边既没有铜矿又没有铁矿,要大规模锻炼兵器,实在难啊!从前剿匪拿来的东西也不顶用,但有总比没有强,凑合过吧。”

“兵器是将士的性命,这事没法凑合。”秦灼说,“将军一向重视军械,虽说大部分武器是咱们自己来打,但一直从外头购置精铜精铁。材料上好,怎么会出这么差的兵器?”

盛昂挠挠头,“这事卑职就不清楚了,卑职只管看着家伙。”

秦灼思忖片刻,“蓝衣,把账调来我看。”

梅道然给他找来军营账簿,秦灼没翻两页就攒起眉头,问:“这账都是谁在管?”

盛昂说:“咱们也不认字,是从前柳州州府的几个师爷。”

“柳州州府。”秦灼将簿子一合,冷笑一声,“是我疏忽,只顾着前线,里头是该拾掇拾掇了。”

他拾起马鞭快步走出,冷声叫道:“蓝衣,带一支虎贲,陪我走一趟。”

三日之内,秦灼快马赶回州府、动用私刑审讯柳州故吏的消息两州皆闻。州府狱中惨叫声昼夜不绝,直到翌日天亮秦灼才走出来,从梅道然手中接过湿手巾,擦了满条血手印。当日晌午,柳州府五名属官贪污军款、采买劣铜充作精铜之事便出了布告,连带五人头颅挂在军营前一起示众。

奇怪的是,出了这样大事,却一直没看到萧恒身影。

秦灼叫人找他,又和梅蓝衣算这笔烂账:这五名柳州官贪款是真,但难以谋取精铜也是真。

梅蓝衣叹了口气:“我刚才也问过,前一段还有从外州采办材料的路子,现在崔清大军压境,敢和潮州柳州交涉都是叛逆,更别说输送铜铁兵器了!好的料子,咱们的确没有门路。”

他话音一落,便掠见秦灼不断推转扳指的手指。秦灼面色凝重,不发一言,等他手指一停,才开口说:“我有法子。”

梅道然隐隐觉得这法子会有不小的代价,秦灼已经开口打断:“这几天一直不见萧重光,你去找找他。”

陈子元一直守在旁边,等梅道然出帐走远,他立马从秦灼对面坐下,急声问:“殿下,你难不成想……”

秦灼说:“叫人联系羌君,请他这几日来一趟。崔清围得严,你亲自去接应。”

陈子元急声道:“殿下,你何异于与虎谋皮啊!”

“从前虎贲的兵器一直走的是他的路子,他价抬得高,但质量的确说得过去。更要紧的是,羌地有铜山,还是私矿。这条路子皇帝发觉不了。”秦灼冷嗤一声,“贺兰荪虽不愚蠢,但很重利,天子威严在边陲诸侯这里算不上什么,他也不很惧怕皇帝之命。我们所需甚众,如此暴利,他能坐视不理?”

陈子元挣扎片刻,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但他对你仍抱着妄想。”

“他对我怎么是他的事,我么,要的就是这买卖要成。我如今不同往日,他也是因利而来,不敢对我耍什么花样。”秦灼顿了顿,又道,“这事,瞒着点萧重光。”

陈子元欲言又止,到底作罢:“成,哪天他带兵出战,我请羌君来一趟。”

秦灼默不作声。

陈子元有点不是滋味,打帐要走,走到帐前又止步转身,还是道:“殿下,萧重光是个有气量的,但醋劲怎么样,你得掂量。”

他手撑开半面帐,一隙阳光滑入帐内,将虎头扳指打如赤金。秦灼推了推,将扳指戴牢,漠然说:“我的醋,他吃得着么?”

陈子元看他一眼,唉声叹气地出了帐,留秦灼再度掉进阴影里,从头到尾,只扳指残存着艳艳的金光。

***

再见萧恒人影又到了细柳营叫阵之时,众人见他心中俱是一惊。

数日不露面,萧恒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像山上笼了层古怪朦胧的薄雾,真面目更加捉摸不透了。萧恒只是脸色微白,精神却好,其余一切如旧,只是唐东游递给他马鞭时碰到他手指,冰得一个哆嗦。

阵前战鼓已擂,萧恒迅速问了几句,听得秦灼近日手段,回头往他帐子方向瞭了一眼。却见帐子拉严,没有半个守卫。

唐东游忙道:“少公不放心旁人管账,叫我跟将军说一声,他还是先回院子住,在那边料理账簿也便宜。还有两州的政务,因为打仗搁置了忒久,但老百姓还是得过日子,也不能积着不动了。”

如今战事迫在眉睫,实不是问讯之事。萧恒点点头,翻身上马拔刀。

潮州院中,秦灼凭几歪坐榻上,握一条月白汗巾,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拨着底下所缀的红麝珠串,问陈子元:“走了?”

陈子元说:“走了。”

秦灼点点头,说:“你也去吧。”

陈子元不再多言,抱拳一躬,快步退下。

这天日头好,阳光落上人身,从他白罗衣上绣了层粼粼金纹。秦灼握着那珠串,轻轻松手,珠子便血珠般从指尖落下,滴滴答答。一炉香焚尽,日光也从头顶推到鞋尖,院中又复生了响动,马蹄声、交谈声、渐近脚步声。

陈子元再度站在跟前,鬓毛微乱,低声道:“羌君到了。”

秦灼颔首,“请他进来。”

打帘声响起,一股兰麝幽香细细扑来。秦灼冲那方向掀起眼帘,目中忽然满含哀慕,望着来人,施展出对萧恒从未有过的千种柔情。

他眷眷唤道:“香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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