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语录

繁体版 简体版
每日语录 > 奉皇遗事 > 第260章 二十八 焚琴

第260章 二十八 焚琴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血债血偿。

冤冤相报。

萧恒深深呼吸,低声喝道:“先不论曹青檀被卞氏蒙蔽,这是他自己的事,祸不及子女!曹苹何罪之有,她那年只有八岁!”

“蒙蔽?后来曹青檀知道内情,不还是守口如瓶,视并州十万冤魂如粪土!重光,这滋味怕只有你我知道,生不如死,夜夜鬼哭!哈哈,他叫永王挟制做了半生走狗,临到头女儿压根不在人家手上,多蠢,多痛快,多可笑!”

娄春琴双袖一振,厉声喝道:“更休论什么祸不及子女,只因天家一念,罗氏满门一无生还,并州十万百姓血染神州!谁还不是爹生娘养为人子女,他们——你我!”

他声嘶力竭地叫道:“我们做错了什么?!”

见他终于展露癫狂之状,萧恒攥紧刀柄,骨节发抖,“你卖掉曹苹,叫曹青檀痛苦余生,你真的快活吗?”

“我如何不快活!我恨不能食肉寝皮,也将他千刀万剐一次!我要他在底下向我父磕头认罪,眼睁睁看他女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你放了李寒。”

娄春琴冷冷瞧他,目光堪称怨毒。

萧恒说:“你还有良心。”

娄春琴唇角一弯,想做个讥讽的表情,最终未果,笑得难看:“韩天理冒死告状,你我为并州奔走,只缘身在局中。但李郎,他为一桩无关于己的旧案能拼舍到这个地步……这世上竟有如此痴傻之人!”

他力竭般倚靠在案边,轻轻道:“况且,我很爱他的诗。”

突然,金铁声连响两下,像刀刃在击打什么。

禁卫在催促娄春琴尽快收网。

刀兵声迫在耳边,萧恒隐约察觉,禁卫并非堂皇在门外包抄,而是埋伏在类似于暗道暗室之内,在屋中。

濒死的静默里,梅道然突然呕一口黑血,手脚一搐,面部也涨得紫红。

娄春琴瞟一眼,又看看萧恒,道:“他这是毒发,你也快了。”

萧恒撑刀去扣梅道然的腕脉,不说话。

娄春琴看他动作,语带嘲弄:“你真当青泥的解药会给功劳最高者吗?”

“影子的任务不会外露,所以没人知道究竟是谁的功劳最高。譬如你,重光,你从青泥跻身影卫,你的本事放在影子里都是佼佼,怎么混了小十年,一回解药都没拿着?”

娄春琴支起身子,披风衬着脸,像敷了层血。他缓声道:“你的名字,一开始就不在能拿解药的名单上。”

萧恒没有意外,神情却很了然。

娄春琴有些悲悯,“解药给的是最听话的狗,不是装成狗的人。重光,你太想做人啦。”

萧恒不置可否。

娄春琴揭开披风,从袖中掏出一只药瓶,抛手递给他。

萧恒拧开一闻,浑身一骇。

这才是真正的解药。

娄春琴迎着他目光笑道:“皇帝不是想拿影子么。这次的解药只是一个靶子,那匣子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这时候他们也该杀得血流成河了。”

萧恒道:“你叫禁卫在那里坐收渔利。”

娄春琴颔首,“和这边儿一样。”

萧恒更不明白,看了看那瓶解药,“那你现在给我这个。”

娄春琴笑意愈深,轻声道:“我突然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人死了多没趣儿。”

“我再放你一条生路,你给我看个选择。”

他此话一落,无疑是要开释萧恒,暗室埋伏的禁卫当即要突出将三人格杀在场。但暗门却纹丝不动。

早在禁卫埋伏值房起,娄春琴就封死了道。

桌台地板早打了新油,娄春琴端起烛台,手指触在火焰上,感受了一会烧手之痛,便百无聊赖地将手一翻,烛台坠地。

哗地燎起大火。

室内顷刻作火海,一片滚滚浓烟。娄春琴神态安静,眼中却闪露疯狂的精光,对萧恒道:“这是最后一丸解药。但你有两个人。”

“救他还是自救,自个儿选吧。”

萧恒起初不明白,娄春琴究竟听命于谁。

影子叫他灭口梅道然,他做了,但最后关头他偏要让萧恒来救。

皇帝想弄死萧恒,他也遵旨,可眉睫之际他偏要放了萧恒。

萧恒和梅道然都需要解药,他又偏偏只留下最后一丸。

组织、朝廷、自己,全如猫追之鼠,被他团团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没有求生的乐趣,这个死去多年的鬼魂只能以戏耍他人为乐。

娄春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也是个可恶至极的阴谋家。

萧恒背起梅道然,还是对他说:“多谢。”

娄春琴眉睫一动,垂首,擦了擦扳指。玉面如镜,映出他一张脸。

一张越来越像罗正泽的脸。

他做了内侍,成为连心都被阉割的娄春琴。娄春琴必须从报复里汲取快感,但罗家的那只藏诗白玉扳指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如今所作所为,与卞秀京肃帝等罪魁祸首又有何异?

他还有文名,也爱诗,甚至还和李寒惺惺相惜,但他早不是那个温文知礼的世家公子了,哪怕他还跳动着半颗血淋淋的良心。

尤其是见着萧恒。

同样的并州幸存,同样的影子出身。萧恒半身一样对面而立,娄春琴静静凝视他,兴奋又痛恨。

那个叛逆,那个鬼魂,那个变子。

那个,人。

值房开始坍塌,火焰裹挟瓦砾砸落。萧恒掩住口鼻,快步背负梅道然冲出门去。

火舌燎上娄春琴衣袖,一室火海中,他一身大红羽纱大氅仍艳如血光。禁卫乒乒砰砰的撞击声和咒骂嘶喊里,他望着萧恒背影,突然高声叫道:“记住,我不是柔兆,也不是娄春琴,我是罗鹤年,并州罗鹤年!”

萧恒似乎身形一僵。

“走吧……”罗鹤年喃喃道,“重光,走吧!黄泉路趟多了,都他妈不知道阳关道有多宽敞。一样爹生娘养的命,凭什么咱们要走奈何桥!走吧,替并州的男女老少尝尝,做人是他妈什么滋味……”

他放声大笑:“做人好啊——”

火光轰然冲天,将值房一口吞没。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