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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二十三 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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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东游一走,帐中只剩他们两个。吴月曙瘫坐在一种,萧恒递给他一旁的旧袍子,问:“使君以为如何?”

吴月曙接过袍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萧恒只说:“那就请大伙来议吧。”

吴月曙请诸将入帐议事的消息一下达,萧恒便一个人出了帐子。

一众人聚齐天色已黑,那碗热水也已经放冷了。吴月曙已经没有冬衣,寒症更加厉害,现在披着一件薄袍,强行压抑下咳嗽,道:“外头彭将军的意思大家也都知道了,三日之内,若不交出萧将军,他们就带着粮走。到底该如何应对,我想听听大伙的意思。”

片刻寂静,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一个人说话。半晌,一个叫程忠的别将嗫嚅道:“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唐东游当即不干,“老程,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程忠丧着脸,半天才道:“我就是说说,没什么意思。”

唐东游霍地站起来,往中间跨上一步,高声说:“老唐不会讲什么道理,但也知道,爹娘生咱一场,不是叫咱们恩将仇报!没有萧将军,潮州早他娘的完蛋了!反正卑职就是一句话,哪怕饿死也不能交出萧将军!老程,做人可不能学畜生,连畜生都他妈的有良心!”

程忠也猛地立起,浑身哆嗦着问:“唐东游,你他妈指着鼻子骂谁?你没家没口饿死就死了,我呢?我一家老小上下十余口,现在就剩下了三个!我老婆怀着孕,两个月前已经一尸两命!你们吃死人,把她抬出去的时候我他妈有没有二话!那是我的老婆孩子!”

他剧烈喘着气,热泪滚滚而落,“我一家就剩了一个老娘一个姑娘,你叫我眼睁睁再看她们死、再拉去给炖成肉汤吗?老子这畜生做就做了,我他妈就是畜生了,我愿意?我他妈有什么办法?!”

吴月曙一声喝断:“吵什么!”

他因积病久饿提不起中气,终于支撑不住,伏在案上大口喘气,唐东游和程忠一前一后快步上前扶他,“使君!”

吴月曙缓了一会,勉强道:“这样,宁死也要保萧将军的,站出来。”

唐东游当仁不让,跨步站在帐中。

帐内只站了他一个人。

唐东游不可置信,大声喝道:“都他妈的怎么了?这时候哑巴了?老盛,老吕,平常一个个的不都对萧将军感恩戴德吗?现在全草鸡啦?都他妈的站起来!”

许久,潮州长史吕归凤才低声道:“老唐,潮州不能变死城啊!百姓……何辜啊……”

唐东游像没听明白,“那萧将军就该死吗?人家替咱们守下了家,现在没用了,咱就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是吗?”

吕归凤满面惭色,道:“东游,拿萧将军能换粮的事满城都传遍了。由不得咱们选了。”

参将盛昂也道:“老唐,潮州这个境地,其实多少也有他的缘故。朝廷是把咱当成建安侯的附逆了!当初萧将军若不打出这个名头……”

“那潮州就完了,你他妈早死了,大伙还能坐在这里商量处置萧将军哪!”唐东游跳起来就要抡拳,被众人死死拉住,“他为什么打建安侯的名号?我问问你们萧将军为什么要打建安侯的名号!他为了谁,他为了给谁借粮!”

场面乱作一团,吴月曙急声叫道:“停住,全部停住!”

好容易被拉在两处,吴月曙调整呼吸:“除了东游,都是这个意思了?”

唐东游死死盯着他,“使君,你?”

吴月曙脸低着,像被肩上披的单袍压垮了。

唐东游挣开众人,后退一步,神情极其骇人,“使君,你不会是从萧将军逼你吃第一口的时候……不,在他操刀分了吴娘子的时候,你就恨上他了吧?”

吴月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如此揣测,气得面色涨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唐东游目光从帐中众人脸上缓缓剐过,说:“你们要做畜生,老子不当孬种!以萧将军的本事,大伙全上都不中用!你们要拿他,靠什么拿!”

说罢,他不再看众人一眼,愤然冲出帐子。

帐中一片死寂。

吕归凤嘴皮动了动,“东游说的不无道理,萧将军的本事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不肯就义……我们要不要提前布置?”

过了一会,参将盛昂说:“真不行……我弄点倒人的药。”

“其实……”又有声音响起,“外头要拿他,也没说死的活的。”

吴月曙一直没有抬脸,说:“最后期限之前,胆敢妄动,我军法处置。”

程忠问:“要是第三天到了,萧将军还是不愿意呢?”

吴月曙陷入沉默。

盛昂低声咕哝:“要我说,之前杀吃活人的事就是不大地道。总归是人命,逼着人吃人,这不是禽兽干的事吗?我有时候想想萧将军的手段,又是佩服,也真有点后背发凉。”

“也是,要不是他逼着,谁愿意干这丧尽天良的事啊……”

“是啊,死囚也是人!从那起我整宿整宿睡不好觉。都是他亲手剥皮拆骨亲手熬汤……”

“吴娘子自尽前和他在一块,说不定就是叫他逼的呢?不然她那么个柔弱人……”

“唉,萧将军是有点太不人道了……”

“其实按他自己排的名单,他不就是打头的吗。要没援军,他早就进锅里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

吴月曙用尽全力敲了敲桌案,半晌才说:“该预备的,预备下吧。”

他这话一出便是尘埃落定,众人欲言又止,还是相继走了。

帐中灯火将熄,吴月曙一个人坐着,突然想起那个夜晚,他对萧恒说,驱人食人,不得好死。

你以为重新做人之后,大伙会怎么对待让他们吃人——逼他们吃人的人?

那时候连吴月曙自己都没有确切答案。

现在,一个声音在心底说:吃了他。

吴月曙突然有些喘不上气。

那口沸锅没有成为萧恒的葬场,他本以为是老天不忍,结果没想到,真正的汤鑊在这里等着了。

果然还是不得好死啊。

口中翻起一层咸腥,吴月曙用尽全力吞咽下去。他默了一会,掐灭那盏灯。

萧恒是不是货真价实的禽兽他不清楚,但吴月曙知道,自己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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