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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七十八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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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霁之死牵动甚广,先是杜筠致仕,后有李寒公然披露并州案情。民怨沸腾下,皇帝只能推罪外戚,声称并州案全然受到卞秀京蒙蔽,永王此后党同伐异之举,自己全被蒙在鼓里。

皇帝为并州十万百姓大设水陆道场,同时惩治元凶,下令赐死卞秀京,废黜永王,甚至命人收回皇后册宝,俨然已有废后之意。

娄春琴亲自将毒酒送去卞秀京面前,仍穿那件大红斗篷,而当日威风凛凛的将军如今花白两鬓,宛如老狗。

谁又不是皇帝的狗呢。

卞秀京挥手打翻酒杯,连声叫道:“叫陛下来见我,老子死也绝不死在阉竖手里!我要见陛下!”

娄春琴一挥手,当即有两名禁卫上前将卞秀京按在地上。娄春琴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和声微笑道:“国舅爷还是这么威风……奴婢失言,或许不是国舅了。”

卞秀京肉颤心惊,大声问道:“皇后怎么了?你们把皇后怎么了!”

“奴婢只管伺候将军上路,皇后那边儿,有长乐公主的人关照。”娄春琴柔声细语,“将军记不记得,命金吾卫活剐罗正泽之前,他对你说了什么?”

卞秀京浑身一震。

他匆忙别过头,似乎要把娄春琴盯出两个血窟窿,想看出这张脸下又藏着哪张故人面孔。娄春琴大方给他看,俯身蹲在他面前,贴耳轻声道:“我死之后,愿为厉鬼……”

元和九年,山南道黜置使官衙之前,罗正泽被吊在台上。千刀万剐之前,他放声大笑:“我死之后,愿为厉鬼,并州今日之痛,定叫卞氏全军全族血债血偿!”

鲜血滚下刑架,淋淋如一场血雨。山南道百姓骂之唾之,争相买肉以啖。

最后两刀,剜下罗正泽不瞑的双目。

眼珠抛在台上,骨碌碌滚落,被野狗抢在齿中。

血债血偿。

卞秀京浑身战栗,嘶声喊道:“你是什么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娄春琴看了他一会,脸上绽开一个无辜诚恳的笑容。他轻声说:“我不是人。”

“我、是、鬼、魂。”

卞秀京正要开口,已被禁卫掐住下巴,无法合嘴。娄春琴将酒灌入他口中,声音轻柔如哄劝:“喝吧,将军,慢慢儿喝。这毒酒入腹发作,疼够三个时辰才会叫人断气,三个时辰,千刀万剐还不到一半儿。”

一杯酒灌下,娄春琴起身后退几步,瞧卞秀京从地上蜷缩挣扎,神情冷漠如瞧一条死狗。他拿一张帕子擦了擦手指,尸布般掷在卞秀京身上,口气轻快道:“得了,抄家。”

***

卞皇后严妆华服坐在立政殿中,眼见有人推门而入。

那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年轻人,但瞧那人的姿态,似乎卞氏认识他理所应当。

卞氏沉声道:“陛下尚未废后,由不得尔等宵小前来羞辱。”

“娘娘不认得我。”那人说,“我是长乐公主的近身侍奉,姓祝。”

卞氏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哪个旧人同祝氏有瓜葛,便听祝蓬莱说:“当年马嵬驿兵变,唐明皇为了保全自身缢杀杨妃。娘娘入主中宫前,总要打听打听,陛下是怎么对待的上一位。”

长乐生母,她不是被皇帝休弃后抑郁而终了吗?难道此事还有隐情?

卞氏强作镇定,冷声道:“不劳郎君学舌,替公主说项。公主既恨毒了本宫,要落井下石,本宫也悉听尊便。”

“娘娘还是不明白。”祝蓬莱似含悲悯,“公主的确恨你,但若论恨毒的,娘娘只怕还不配。”

他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径自挂到立政殿中,卞氏抬头,见那是一幅仕女图像。祝蓬莱转过脸来,眉目间竟与画中女子冥冥偶合。

祝蓬莱道:“公主希望娘娘被废之后,能够每日沐浴焚香,对这幅画像祝祷。礼像所用的香烛香灯,全由公主府来送。”

卞氏似乎明白画中是谁,冷笑两声:“本宫是陛下亲封的皇后,焉能跪拜庶人!还请转告公主,本宫宁死不受此辱。”

“娘娘之死轻若鸿毛,只可惜永王……不,庶人叔玉。”祝蓬莱道,“娘娘也知道,杀一个庶人,便如碾死蝼蚁一般。”

卞氏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祝蓬莱也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宫门长闭后,两行玉筯自卞氏脸畔滑落,她缓缓抬首,与壁上那靓妆仕女对视。

那女子立于画中,眉心如喜如蹙,似乎含笑,又似忧愁。

***

张霁死后,秦灼多少记挂着文公那张落日弓,暗中派人搜寻,却毫无踪迹,只道张霁或转托他人,或被人趁乱窃去,难免心中失落。只是如今他住在行宫,也担了个乐官的虚职,不好时时亲身在外,只能嘱托陈子元留心找寻。

到了年关,教坊司也进了新人。据说此番招人是为了明年开春上元宫宴,长乐突发奇想般排演舞乐,为夜宴做准备。秦灼不知她打的什么盘算,也知依言照做。

形形色色的少男少女鱼贯而入,各自领牌子从行宫住下,秦灼所在的周边厢房里也陆续添了人。白日演练乐器歌舞,夜晚有些闲暇,便三三两两坐在庭中,嘁嘁喳喳地小声说话。

秦灼每每听见都心中好笑,心道这些小孩真不怕人将秘密窃听了去。有时还能听见乐伎提及自己,譬如今夜。

“咱们这边住着的好像就是公主府的甘郎。我常听姐姐说,甘郎之色冠绝京中公子,有一回遥遥见了一面……”

“见了一面,然后呢?”

“然后他冲我笑了笑,我整个人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就傻傻愣在那里,跟个梅花桩子似的,出了好大的丑。”

女孩子们轻声揶揄哄笑起来,过一会,才听那姑娘轻声说:“他生得真好看。”

又有人问:“有萧六郎好看么?”

“怎能这样比较。萧六郎冷冰冰的,又不同人打交道,更别说笑了。他生得再俊俏,我们也是不敢和他讲话的。甘郎就不同了,甘郎总是温温和和的……你别笑,若是这样一个温和有礼又生得好看的郎君也同你笑,你定然也觉得他好。”

“若哪天萧六郎也同你笑,你岂不是移情别恋,拿青眼去瞧他啦?”

那女孩子沉默片刻,“……实话讲,我还真想象不出这萧六郎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他那样一个人,也不知这辈子会对谁露个笑模样。”

女孩子们纷纷笑起来:“当然是同娘子、浑家、心上人啦。”

秦灼对这些女儿家的私话不当回事,听见这位萧六郎的姓氏反而心中一动。

听上去萧六郎也是新入行宫的乐人,萧是大梁的国姓,他难不成是哪位皇亲贵胄?

前代的确也有王孙公子前来玩乐,但绝不可能吃住习乐都在一处。要知行宫偏远,教坊司也绝非好去处,只有像长乐公主当年那般背离圣心之人才会发落至此。

若有皇室在此,还是这样个大隐隐于市的皇室,往后行动要倍加当心。

他留了个神,正听到有女孩子问:“他若姓萧,怎会谋这样一个营生?”

“这你就不知道了,全天底下,不只大梁的陛下王爷姓萧。”有一个女孩老神在在道,“从前的燕国,他们的贱户便有姓萧的。贱户不能同寻常百姓通婚,燕国的萧氏便世世代代都是贱民。后来咱们大梁灭了燕国,燕国人也进了大梁来。要我瞧,这位萧六郎正是燕国人出身。不然怎么和咱们一块做这等营生。”

有人想起来,“说的正是,那日我走错萧六郎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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