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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四十七 李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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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李郑初见,李寒自作的《元和玉升遗事新编》一本中有所记述,大意是李寒进京赶考途中,与郑素两条行舟相逢,二人一见如故,作诗唱和、互换腰绶。后世史学家考证,不少援此典为力证,认为李郑是舟上初逢。

但李寒所作的传奇中说:“好月当映春波。”既写春水,当是春日。但大梁科考举行在正月,李寒若在考前进京,所泛当是“冬水”,而寒冬江面结冰,无法通船。且二人衣带赠诗一事,除此传奇之外再无佐证。而解衣带题诗交换,典出青不悔少时参与杜公璞集会,酒酣解带写诗十数联,老杜相公亦醉,亦解带题诗,二人互换衣带,结为忘年之交,被当时文士推为风雅之首。李寒颇为尊崇青不悔,或许出于追蹈老师的意图,在这里对青不悔的轶事加以化用。再则,李寒赴京当为元和十五年底,十六年二月即发配崤北,而郑素自元和十二年始赶赴崤关后直至十六年三月才重返长安,在此不久后,史书便出现李寒重现长安的记录。故笔者推测,二人真正相遇可能是在郑素抵御狄族南侵期间,甚至很有可能李寒是和郑素一起返程。

显然易见,这时候的初见是不怎么好看的。凄山苦水,连天烽火。李寒流放千里,郑素伤重狼狈。而《新编》一书成于梁昭帝奉皇四年,此时郑素已与他割席八年之久。

是故,李郑舟上初见一节很可能是李寒自己的艺术加工:春夜,舟上,他们出青山泛绿水,明月边互换衣绶。这就是李寒这个理想主义者的极致浪漫:或许还有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的李寒郑素相交是高山流水,知遇则美如诗文。而对于当今之世,对于这个世界的已逝之人,他仍寄追思,但永不回头。

***

李寒是在南退时遇着的郑素。

当时正值午时,兵卒按例让李寒松枷吃饭,只一块干馍,也不给水囊,喝水便自己去汲水。李寒也懒得与他们争辩,自己往河边去。

“头儿,还派人盯着他吗?”

“盯个屁,脚镣还戴着,还怕他跑了?要不你去?喝酒!”

如今虽至三月,但崤北苦寒,河水仍冰。李寒搬石砸了一会,河面方裂开一隙。他将浮冰打碎,露出冰底河水,冷波如镜,对可鉴人。

李寒在岸边坐了一会,看着自己在水中倒影,依旧面无表情。他掬起一捧水,却没有喝,而是打在脸上,将面上灰垢洗干净,又用湿手理好头发,重新拔簪束头。

水里的影子忽然被一支飞箭刺破了。

不,是一阵箭雨。

李寒陡然抬头,厮杀械斗之声突然响起,震彻山林。他远远瞧见赤旗如盖,叽里呱啦的欢嚎声大噪,心底一阵揪紧。

赤旗,白狼赤旗,是北方狄族进犯。

他猛地起身,脚上铁链当啷作响。

手上没有兵器,自己又没吃饱过,有兵器也没力气,拼上命也杀不了一个人;但若是投水,窝囊不说,只怕水不够深,还没淹死就让狄兵捞起来捅死,白遭一会罪。

李寒想不到什么体面死法,但脑中灵光一现。

山林。

他说干就干,开始找石子打火。但温度不够,又不是专用火石,更没有削好的木头来钻,但还是有能够引燃的枯枝。李寒有一个好处,临危不乱,等厮杀声逼近,他仍蹲在地上打石块。

郑素就是这么看见的李寒。

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小子脑子有病。

对岸的狄兵已经包抄到十丈之内,估计觉得他不足为惧,不愿浪费箭矢远远射杀。这小子还一动不动,专心致志打两块破石头。

直到金光乍现,忽地掀起火光。

那小子终于燎着树枝,高举手臂站起来。

他居然要引火烧山。

郑素当即明白他要做什么。他带人潜伏在对岸,当即引弓在手,高声喝道:“渡河!”

嗖地一声箭响,李寒手中树枝被射灭。

方向不是在身后,而是在河对岸。

对岸如滚惊雷。

马蹄动地声里,一支队伍从山林里突现,如风如电地疾驰过来。河足够阔,马群却冲锋如旧,踏碎坚冰,湍急河水没过马腹,哗啦水声激荡时箭雨纷纷而落。

为首者长弓拉满,战马长嘶,他正高声喊道,渡河。

后来李寒听过郑素对他的首印象,后来的后来,他一个人在追忆里回过神。郑涪之牙尖嘴利,睚眦必报,他不一样。

他一直承认,他看见郑素的第一眼,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铁马冰河。

***

“他见我们过来,投身就往水里跳了。我还当他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死囚,怕我拿他回去寻死,把他捞上来才想过来,狄兵已经到他身后。”郑素说,“他想活。”

青不悔将李寒安置到自己房中,延请了郎中给他看脉,正坐在外堂,将热姜汤递给郑素,说:“那你还射灭他的火。”

郑素忙道:“他想同归于尽不是错,但林子里万一有人户呢?”

钟叔上来添茶,笑道:“咱们少将军是仁厚人。”

青不悔将自己的茶盏端起来,问:“李郎的下落,你给朝廷写折子了吗?”

喝姜汤的郑素耷拉下眼皮。

青不悔揭盏子的手一顿,沉声叫道:“阿素。”

“崤北一乱,流放路上没几个活下来的人。”郑素道,“李寒为民请命,是个有骨气的。有骨气的,不该死。”

青不悔并没有出言责备,点点头道:“你想叫他隐姓埋名,怎么还带他回京城?京里可是不少人认得他。”

“他自己要回,要问流民的案子怎么处置的。走到一半捱不住,还是病倒了,我只怕耽误下去人要被磨死,这才快马赶回来。”郑素目光灼热地看向青不悔,“阿舅,救救他。”

“你该向陛下上书的。”青不悔将盏子放下,“李寒并非逃犯,而是因战乱失所、遣返回京,他的罪责大小,全由陛下说了算。他当日在上元宴闹这一场,是打陛下的脸,陛下不管为了自己还是皇家颜面,都得下旨严惩。但惩过也就过了,若一直揪着不放,反而失了天家身份。现在流民又闹得厉害,陛下为了安稳民心,甚至会专门给他松个口子。”

“但这样一来……”青不悔沉吟片刻,“陛下不是一直疑心,李寒作诗是有人指使吗?”

郑素闻言脊背发凉。

青不悔将盏子放下,缓声道:“我替他求过情,如今你擅自带他回来,我再去相求,以陛下之雄猜多忌,多半会疑心我是幕后主使,至少是结党营私。”

郑素只觉遍体冰冷,张口结舌半天,艰难叫一声:“阿舅。”

青不悔叹口气,走过去捏了捏他肩膀,“阿舅知道,阿素是君子,这不是你的错。我当年叫你出去,就是不希望你遭受这些事。”

郑素半晌说不出话,茫茫抬头望向内室,李寒躺那里像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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