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语录

繁体版 简体版
每日语录 > 奉皇遗事 > 第129章 一二三 冰炭

第129章 一二三 冰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那他很可能只以为是萧恒口述,秦灼代笔。此天子帷中之乐,虽稍稍逾矩却没有大僭越,他脑子灵通,不会计较这些。

阿双一堆借口都已落空,终于忍不住道:“大王是外臣,又是分封诸侯。陛下现在又……没有陛下回护,要是叫人拿住话柄……”

秦灼把纸叠好,交到她手中,“我如今,还怕话柄?”

阿双吸了吸鼻子,双手接过,说:“那妾现在就去。”

秦灼顿了顿,反道:“等天明吧。中夜下旨,总非常事。”又叮嘱道:“这几日天寒,顺道给阿玠带身皮衣裳。这件事不要告诉他。”

阿双答应一声,静静站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道:“大王要保重。生死有命……真不好了,也怪不得谁。”

秦灼抚摸着萧恒的脸,久别重逢般,目光冷静、热烈,波光粼粼,又一丝不苟。好一会,阿双才听见他说:“怪我。”

“他这观音手原本没这么厉害,是元和十七年,是他替我上了白龙山,他是因为我才作得这一身病。”或许炭盆一撤,殿中发冷,秦灼倒吸口气,似乎冻得打了个哆嗦,“这么多年,他手冷脚冷我只以为是寒症,常年洗冰水……是他在疼。”

“怪、怪我啊。”

他脊背微佝,调子一变就不肯再开口,脸也背向帐内,断断续续地呼出口气。阿双也不敢轻易劝说,默了片刻,便另拧了帕子,递去请他擦脸。

没一会,秦灼便转过身,双目通红,却面无泪痕。他将萧恒额上的手巾拿下,换了新帕子上去,拍了拍阿双手臂。

“没事。丫头,是我累的他,我得替他撑着。他越这样,我越不能垮。”

等晨钟响后,天蒙蒙放亮,梅道然这才又回来,正见阿双端着碗热粥,秦灼也不看,接过一口气喝干净。

梅道然又从案上端了碟子,将油饼递给他,“把饼吃完,我等着你。拿件大衣裳。”

他此言一出必有要事。秦灼也不犹豫,那只饼很快就进了肚子。他擦了把手,对阿双说:“除了你和秋童,殿中但凡再进第三个人,我唯你们是问。”又扭头瞧了萧恒一眼,这一眼比寻常时候的一眼要长,却又比生离死别的一眼要短。一眼过了,他便从架子上摘下萧恒那件海龙皮大氅穿了,随梅道然走了。

早晨寒冷,穿皮毛却嫌热。到了地方,秦灼才领悟梅道然的意思,“冰室?”

梅道然点点头,抬脚踹开。

里头冰气幽深,寒冷刺骨。数十口冰鉴足有半人高大,积冰如山。梅道然快人快语,这次却把笛子拽下来,在手中颠倒几回,才道:“臣记得大君说过,陛下好洗冷水,终年不辍。”

秦灼心中一跳。

“大君想必也猜到几分,”梅道然看着他,“寒冬腊月,谁不怕冷?但不冷,就疼。”

“‘长生’虽能与‘观音手’协调,但到底是要将人一刀刀剐着的毒药。天越热,二者发作又越厉害,只有冷了才好延缓药性。所以陛下瞒着人,常来这边。臣问了秋童,之前是一个月来坐一阵,这几年,估计是十日来一次。而这大半年里……估计每天都要来。”

他好洗冷水,秦灼强行要给他改,说伤身。后来体谅他性子内敛,又好脾气不发作,或许是朝政不顺心,泡泡冷的降火。秦灼也心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谁曾想,底下竟有这个缘故。

“有一件事,臣其实不应该问。”梅道然略作犹疑,还是道,“陛下和大君……房事上,与从前相较,可有变化?”

秦灼心中一惊,忙问:“会有影响?”

梅道然缓缓点头,“‘观音手’与‘长生’在体内平衡,也要一个阴阳调和。元阳有损,‘长生’遏不住‘观音’,也会诱使发作。且陛下最近冷热交错频繁,这时候又有这事做催化……虽然直接激发毒性加剧的可能不大,但到底也是有。殿里东西的确没有问题,臣揣测,大概是这个由头。”

竟是为着这个。萧恒冷他那么一段,竟也是为着这个。

秦灼张了张嘴,除夕前后种种走马转篷般从眼前闪过,半天说不出话。终于,他哑声道:“我逼过他。”

梅道然说:“那就是了。陛下去年……脾脏就坏了,只怕他告诉臣的这句实情,也保留了七分。‘长生’是个什么玩意?也就是他,换作别人吃上两年,疼也得疼死了。他前几年装的那样,谁能看出来像忍着千刀万剐?之前是尚有精力,还能瞒住。这两年……但凡懂医的,瞧他那脸色,如何看不出?身如败絮,岂是皮肉能藏住的?”

秦灼浑身抖得厉害,一拳打在那冰鉴上,指节顷刻鲜血淋漓。

梅道然扶了一把,叹口气说:“你也别怨他。大君,我是局外人,说句掏心话。你俩最后该怎样,自己都门清。他留不下你,你抓不住他。他要是告诉你,他妈的这毒一直解不了,没法解!这么一条朝不保夕、亡命天涯的贱命,在当年,你还会和他好吗?”

“咱们陛下,烂好人一个,什么都先想别人,自己他妈的排后头。他当初表心意,是赴死之前。他和你好,是你认下他之后。我估摸着,他也不是说有意骗你,自己心里知道长久不了,注定要分,也知道你当时……抽身就能走,陷得不深。想着临死了,尝点甜头。”

“去他妈的。”秦灼死死扳住冰鉴,大口喘着气,“我还活着,他妈的死一个,试试。”

梅道然瞧他背影瘦弱,跟初见时几乎判若两人,又念及萧恒如今生死未卜,心中酸涩,说:“我带你来,是彻底踩了陛下的底线了。但他和我兄弟一场,我不忍心。他是个做了从来不说的,但这么不行。我……和他,当年,就是败在个‘不说’上。”

提及那人,梅道然不免有些黯淡,苦笑一声:“大君,这是我兄弟一片心,我得叫你知道。”

秦灼嘴唇颤抖,喃喃说了句什么。梅道然没听清,下一刻,他已扶着冰鉴站直了身子。

“蓝衣。你说的对。我当年知道,的确会抽身就走。”秦灼转头看他。

“但现在不是当年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