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越趁演示剑法时,已经不动声色地观察过四周,墙院上的暗卫在白天隐匿踪迹,奴仆们顾忌太傅夫人的身份,也通通回避。
“来了。”佟越进了正厅,挽起袖子去接茶。
沈静慈一进门就看到佟越裙角打的结,她此刻不由笑出声,道:“郡主,你的衣裙式样别致,真有趣。”
“别提。姓郑的狗都不如,穿衣吃饭都要管。”佟越脸上被嬷嬷强行敷了粉,以掩饰穿耳误伤的划痕,耳朵上戴着华丽的长耳坠,堪堪遮住耳垂上的豁口。
沈静慈本来还怕佟越愁眉苦脸,见她还是那般生龙活虎,她也就放心了。她道:“郡主府守卫森严,我说郡主是贤儿的武师,求学心切,郑大人才碍于老卫的情面放行。”
沈静慈从袖中掏出一方包得严严实实的油纸,递给佟越时还散着热气。她道:“秦大人怕郡主吃不惯,让我给郡主捎了个辣烧饼,快趁热吃。”
佟越被灌了几日米粥,闻着辣香就犯馋,她拆开辣烧饼,却不敢囫囵吞枣。她将饼掰开来,里面只有肉馅,她每吃一口都是谨慎细微,生怕错过了什么东西。整张饼入肚,竟什么都没嚼到,只剩饼香。
居然只是个饼?!
居然没有夹带字条?!
可秦大人怎知她爱吃辣?
佟越疑惑又诧异。
“郡主这是什么表情?”沈静慈笑着,一只手再次伸进衣袖里,另一只手翻过佟越的掌心,“秦大人怕郡主无聊,还托我捎了个小玩意儿。”
一只草折的兔子。
佟越顿时了然。
“秦大人说边关很多野兔,郡主看到这个能聊解思乡之苦。郡主觉得如何?”
佟越扯着嘴角笑道:“好、好、好……”
好丑。
“劳烦秦大人惦念。”佟越收回手,将兔子拢在掌心,苦恼道,“我倒是闲得慌,只是朝堂上还有要职空缺,雍王殿下又告病休养,我又进不了朝堂,我日夜忧心无人为陛下分忧解难,郁闷得紧。”
沈静慈道:“郡主放宽心,虽然工部尚书、礼部尚书和御史之位空悬,但底下人各司其职,各部井然有序,与其为了填补空缺滥竽充数,不如等待适宜人选。雍王殿下身子见好,今日也去上朝了。”
这周惠泽果真还留在会京,他不但不去潇城,竟然还敢在朝堂露面。
“是吗?”佟越似笑非笑,将草折的兔子紧紧捏在手里,“那我便安心了。”
沈静慈劝慰道:“郡主不必忧心,这门婚事我也觉得不妥,我会让老卫想办法劝说陛下的。”
佟越却道:“夫人,不可,莫给太傅惹了麻烦。”
沈静慈执起佟越的手,心直口快道:“秦大人说,镇宁侯在边关卖命,守了半辈子东洲,若叫他的女儿在会京受委屈,便是薄待将士,寒了臣子的心。家里的书我从小都读遍了,圣人的道理我都懂,老卫读的书不比我少,他身为太傅,若是不能劝诫引导陛下,那他与草包何异?”
“夫人……草包还是不能和太傅相提并论……”
“怕什么?我当面也这么说他。”沈静慈翻着白眼,“他不过年纪大些,书读得多些,得圣上赏识,就得德行配位。”
这是真夫妻!卫进忠可是开荣帝钦点的太傅,沈静慈是第一个敢骂他草包的人。
“夫人所言极是。”佟越道,“劳烦夫人和秦大人为我费心,我不知何以为报。”
沈静慈看向门外琢磨剑法的卫贤:“郡主教贤儿武艺,该是我向郡主言谢。我会转告秦大人,郡主一切安好。”
佟越左翻右翻,从腰间掏出一颗玉桂糖。她道:“我这儿还剩一颗玉桂糖,劳烦夫人帮我转交给秦大人吧。秦大人见此物,便知我安好。”
……
周惠泽唇边含着玉桂糖,指尖捻开糖纸在半空中展开,糖纸透着光,隐约可见上面横竖交错划了两道,旁边有个“郑”字。
佟越说过,她在刺客拇指上挑了道横竖交错的伤口,这糖纸,便是告诉他刺客是郑氏的人。
周惠泽将糖纸用蜡烛烧了,手里捏起几根长草编来编去,他问:“卫太傅可有疑心先生为何对佟小将军如此上心?”
“太傅不曾起疑。”秦平良道,“臣是打着“为社稷安宁”的名头去的。臣对太傅说,镇宁侯戎马半生,忠心不二,若是知晓郑氏所为,轻则动怒,重则心生嫌隙,无论哪种,都对社稷安宁不利,不若劝诫陛下收回这门婚事,宁寻他法稳固边关。”
周惠泽手上忙着:“卫太傅怎么说?”
秦平良摇着头:“卫夫人也在劝,但卫太傅顾及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道重令,郑氏又是功臣,没加官进爵不说,若还将这已经昭告天下的喜事驳回,恐有伤陛下和郑氏颜面,郑氏心有怨言,陛下也会在朝臣面前失了信……殿下!您的手……”
“无碍。”草尖被染红,周惠泽婉拒了秦平良递来的巾帕,若无其事地继续编弄着长草,头也不抬道,“那佟小将军呢?可有说辣烧饼合不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