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他急忙出声,下意识这样喊道。
“不要这样叫我。我未曾答应他什么,所以并不是你的老师。”
“好……我记得了,”
“先生,”他急忙改口,“先生不要走!我不会再冲动了,我现在……只有先生了——”
他垂下头,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哑声握拳道:“我不该活下来的,这样,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也就都不会死。”
“各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活下来了,这就是你的逃不开的宿命,也是你该当的责任,所以走下去吧,玢儿,你得走下去。 ”
血腥味越来越重,污泥迷了他的眼,白色的袍子上是一滩一滩红到发黑的血污,他干呕起来,整个人摔倒在泥潭里。
眼角有些湿润,他疑惑的伸手一摸,入目是满手的红。
“公子……”
江文如看他眉头蹙成一团,样子十分痛苦,越发着急起来,
她轻轻晃动着他的胳膊,最后轻唤道,“容玢、容玢——”
满头大汗的人猛地睁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拽住刚刚碰他的那只胳膊,力度之狠让江文如忍不住轻呼出声,然后下一刻就被他的样子惊到失声。
他另一只手迅速掐住她的脖子,面容冷厉阴沉没有一丝人味,面色白得吓人,本来潋滟含情的桃花眼里满是杀气,活像找人索命的阎罗。
“公——”
江文如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毫不怀疑,若不是容玢现在身子太虚,力气削弱了些,以他现在的状态,她再不出声只怕马上就要死在他手上。
容玢听到声音,这才回了回神,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认出是江文如后瞳孔猛地一缩,目光缓缓下移,最后停在自己掐着她的手上,表情一时复杂非常。
他立刻松开了手。
“咳、咳……”江文如终于又能呼吸后,忙退开几步大口吸着气,脸上憋得通红,眼里也冒着水汽,被刚刚容玢眼里汹涌滔天的杀意震惊,身子止不住轻抖着。
容玢看着她向后退去,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刚刚掐她的手慢慢收紧又松开。
片刻后,被忽略的感觉再次抑制不住的翻涌上来,他承受不住下身子往前一趴,撑着身子的胳膊抖得像是筛糠。
眼看他快要摔下来,江文如顿时什么都不想的上前撑住他,半拥半拉的将他扶稳,最后重心一偏险些歪在他身上。
容玢意识模糊中看到她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红痕,收回目光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我听到声音,心里担心,便过来看看。”
“我没事,你回去吧。”
“都这副样子了,如何是没事?”
容玢俯下身子皱眉缓了会,斥道:“出去。”
江文如心里升起些带着委屈的恼意,反问道:“我上哪去?”
“到隔壁去。”
江文如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已经觉得有些烫,再试自己果然如此。
“公子发烧了,难道是在那村子里染上的?可那病症不是说不会传染?”
“出去!”
他语气愈发急切起来,面带红潮,衣襟散乱,江文如对上他的目光后心里一紧——那坚决疏冷的目光里,竟然有一丝恳切,只是稍纵即逝,很快被他掩盖下去。
在他强硬的态度和冷淡的目光下,江文如慢慢站起身子,走到门边时停了一刻,最后还是关门出去。
只是她出了门,却不敢远走,只是倚着门怔愣的站着。
里面压抑低沉的痛楚声不时透过门缝传出来,像是有几只小虫在她心里噬咬着,又疼又痒。
她觉得心里好累,整个人被淡淡的失落笼罩着。
最后迷惘无措沿着门框滑坐到地上,垂眸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
额上的汗顺着惨白的面颊滑到脖子上,又顺着脖颈的弧度滑到衣襟里。
容玢虚虚睁开眼,已不知过了多久。
因为疲惫至极,他薄薄的眼皮又垂了下去,里面沉寂无声。
他生生挺过了这一次的发作。
他还没有死。
他心里想着。
为什么还没死呢?
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突然闯入他的脑海,但很快便被他强行移了出去。
他试着慢慢起身,扶着墙缓缓站起,目光定在床边的一个木盆,盆边搭着一条干净的毛巾,里面的水早已凉透了。
他站了好久,眸中的神色一再变化,最后似乎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声。
他推开门,动作瞬间僵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惊讶便迅速蹲下扶住了向一旁栽倒的人。
还好,她没有醒。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她。
她的头静静的靠在他身上,轻拽住了他的袖子,容玢发现她睡觉似乎总喜欢拽着点什么,光他的袖子不知被她拽过几次了。
只是她平时睡得很浅,想来此刻是累极了,匀称轻微的呼吸声骚动在耳边。
容玢蹲下身子,只是歪头静静的看着她,目光里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最后他小心翼翼动了动身子,和她靠坐在一起,被她捏着衣袖的那只手,顺势隔着衣料握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