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尹煜佑。
(我害怕你会和其他人一样,用异样的眼神看现在这个肮脏不堪的我。)
(所以其实不是气你不帮我出头,你没有为我出头的必要,你说得很对,现在的你要先想着自保才对,你出头了我反而会担心。我气的是窝囊的自己,是被人当着你的面辱骂的自己。或者说,我在害怕,害怕你会抗拒这个已经变成垃圾的我。)
(因为害怕你离开我,所以我选择先把自己缩回蛋壳里,我实在不想再面对那种事了,新交的朋友前一天还在对着我传递善意,第二天就用尖酸刻薄的眼神看着我,跟别人站在同一条线上讽刺我,挖苦我,甚至不听我的劝告去接触危险的人,害自己陷入囹圄……)
(你是无辜的,我气的从来都不是你,我的心现在就是一个马上散开的碎花瓶,快要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了。我气的,是懦弱的我,是遇到点危险就想躲回茧里,一直没办法化蝶的我。)
尹煜佑在等灿灿往下解释,但是他却缄默了,他以为灿灿是不好意思说,或者说在整理思绪。他靠过去一些,耐心等着灿灿,“不着急,不知道怎么说就慢慢来,我一直在你身边呢,你随时可以拉着我倾诉,哪怕我在直播,也可以为了你对观众们说一个抱歉。”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夜风将尹煜佑的话编成悠扬的曲子递进灿灿心里,这曲子很柔和,像一只无形的手掌,温暖地包裹着时灿暄的心。那心脏上扎着的冰锥和言形之箭消除掉了一些,那些地方的肌肉恢复了原本漂亮无瑕的样子。
温柔的力量是太极和无量,极穷大时,可复苏万物,包囊无形之伤。
他等了半天,时灿暄一直都没有再开口说点什么,尹煜佑好奇地低下头,只见身旁的男孩子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他金色的睫毛垂覆,皮肤洁白少瑕,却不像没有生命的瓷娃娃一样无趣,他美得生动,慑人心魄,像一位不幸陨落在人间,暂时无法起飞回去的天使。
绵长稳缓的呼吸落在尹煜佑肩膀上,树上和草间的虫鸣都少了很多,似乎原本不通灵性的它们也害怕打扰到这位善良的天使休息。
气氛安静极了,夜妈妈把两个人抱在怀里,用温和的风抚摩着他们的发顶、脸颊和身上,并用还醒着的小虫们来低吟一曲带着甜味的摇篮曲,两个宝宝慢慢地都睡着了。
等到身边的人也响起稳定的呼吸声,灿灿才睁开眼睛,他宝石蓝的眸子默默地注视着尹煜佑,刚才他其实根本没有睡着,而是利用这个理由狡猾地逃避了他的期待和追问。
他看着青年秀气中带着几分硬朗的侧脸,嘴角盈起一道浅浅的彩虹,这几天越发贴近无机质的蓝眸子也变亮了一些,散发着浅浅熠熠的光芒,又恢复了尹煜佑刚来的那天,那宝石般的模样。
对于我来说,你能在这里,认真地期待我说一些什么,本身就是在听我倾诉那些难以启齿的垃圾了。他抬起头,看着星光逐渐多起来的夜空,夜幕在星星们的装点下一闪一闪,像一块仙女的织布:我怎么能把情绪垃圾真的倒给你呢?你刚来帝盛,是个新人,而且还是个才毕业的大学生,本身就处在会非常迷茫的阶段,我怎么能那么自私,再添情绪压力给你?
星光映亮灿灿的脸,他的心情变得和这些星星一样明亮,他勾起嘴角:那些我自己都消化不了的垃圾,却丢给你一个小后辈,这也太不像话了,哪有晚辈反过来奶前辈的道理?况且你家里的那笔债数额似乎不小。
他回过头,看着熟睡的尹煜佑,眸子里出现了担心,这家伙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相有些大大咧咧的,看起来没心没肺。
灿灿用微笑无形地抚摸着尹煜佑的发顶:虽然还是很不希望你接触孔雀,它吃人,但是你家那笔债好像挺重要的,不能忽视,那接触他确实是对你来说快速蹿红最好的办法了。只是蹿红的代价不可考量,很薛定谔,你心里应该有准备了吧,煜佑?
他伸出手,想真的抚摸一下尹煜佑的头发,却在快要碰到那些黑色的发丝时停下了:我理解你的想法,债不还会给人留下把柄,对你的口碑造成影响,债要还就得铤而走险,靠近不熟知的人,千万要小心孔雀!我珍贵的朋友。
他把伸开的手掌改为攥,他伸出食指,轻轻地抵住了尹煜佑的脸颊:其实刚才我撒谎了,我确实有点生你的气,明明是你在最开始说的要做朋友,结果在别人为难我的时候却退缩了。说再多都只是借口,你为自己考虑,也是在退缩啊,我的煜佑……
尹煜佑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他咂了咂嘴,灿灿动作很轻地收回手,他再次看向头顶彻底明朗起来的星空,心情也变成了星空,时而明亮,但总是陷在黑暗的幕布中:胶着,惆怅,暧昧而混乱不堪。
(明明是个新来的人,但是怎么就因为他的一句要做朋友,莫名的在意起来了呢?)
(之前那些人要么疏离,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忙,要么看到我这副过分优越的长相之后,被吓得连泡泡都不敢加。)
他扭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尹煜佑:直接说出要做朋友的,你还是第一个呢,你这只傻兮兮的兔子,你这条可爱单纯的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