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雪山兮,朝霞披霞帔;凤凰归来兮,百鸟向东朝……”一个清灵飘渺的女子歌声忽然在这静谧的清晨里响起,声音如同空山雪后的百灵,深深地拨动人的心弦。
清涟给这歌声吓了一跳,紧紧地贴在轩辕承身上,侧耳听了几句,竟也被这女子的歌声深深吸引,想要继续再听下去。
“君子从东来兮,风起苍黄;妾画眉相候兮,恩情两长……”
轩辕承的脚下突然一绊,差点摔倒,清涟急忙扶住他,手指触到他手,竟是一片冰凉,骇然抬头去看他脸,却见他一双黑色的眸子如同焠了星光一般,折射出星点纷乱的璀璨,嘴唇微微颤抖,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这唱歌的人……是我娘……”清涟惊得睁大双眼,却被轩辕承拉着左手,向前快速奔去。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掠过一条条几乎一模一样的云白色街道,轩辕承突然停步,呆呆看着面前。
清涟娇喘不已,抬起头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了面前一座低矮的石头小屋之上。小屋的窗子是打开的,在窗下,坐着一个女子,正散开着一头乌云般的头发,用一把木梳轻轻地梳头。
女子最妩媚的时刻,莫过于梳妆。她的肌肤,像九州的雪一样洁白,新月般的双眉下,一双黑色的眼睛顾盼婉转,也许她的额头稍稍有一些宽,也许她的下颔稍嫌有一些刚硬,但这世上却没有一个人,会认为她不美,因为那一种美,是刻在她骨头里的,因为她有一双这世上最最纯净的眼睛。
清涟呆呆看着这女子,她相信阿承的话,因为阿承和这个女子,真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相似,尤其是那双冷澈明亮的眸子,让人想要心甘情愿地沉溺下去,却不敢轻易靠近。可是,阿承的娘亲不是已经死了?难道……她还活着?
那个临窗梳妆的女子忽然停下了手中动作,微微向内转过头去,不知对着谁说话,声音温柔,像是三月拂过柳枝的春风。
“阿承,你还不去练剑,你爹爹在等你呢。”
轩辕承的眼睛蓦地睁大,这一句话,像是一道闪电般击中了他的心。
“娘,让我再睡一会儿……”他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低沉的男子声音同记忆中那个稚嫩的童音杳杳地混在一起。泪水毫无预兆地蒙上双眼,忽然迈开脚步,大步向着那间石头的小屋里走去。他的心里已经什么都不想,只有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他等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原来她在这里,原来她在这里!
清涟呆呆看着轩辕承从她身旁走过去,看着他走向那个低矮的石屋,很多很多画面,从她眼前一一闪过,她到过东海之底的那个废墟,她到过九州冰原上帝神之城的遗迹,所有她见到过的一切都告诉她,帝神之城已经毁了,那座阿承心心念念的小小石屋已经坍塌,只剩下一半断壁残垣,里面除了灰尘和雪粉,空无一人。
“阿承!”她忽然跳起来,拼命追上轩辕承,用力将他抱住,死死拖住他的腰。
“你不能去!不能过去!阿承,帝神之城已经不在了!你忘了么?霜降之夜的天狼星下,我们亲眼看着它消失了!阿承,你醒醒!”
清涟的声音随着冰冷的风一起灌进了轩辕承的耳中,又像一盆冷水一般,灌进了他火热的心里,轩辕承一个激灵,仿佛突然清醒过来。是,帝神之城已经不在了,就连那残留的废墟都已在那个四象奇阵开启之时灰飞烟灭,那么眼前这一切,又怎会是真!
他已被泪水蒙住的眸子重又渐渐恢复了明澈,停下脚步,站定在那小屋的远处,紧紧地盯着那个美丽的女子。
女子的脸仍旧侧向屋内,一声声温柔地唤着:“阿承,阿承……”声音愈来愈是焦急。这声音像是一把尖刀一般一下下划在轩辕承的心头,看不见的鲜血淋漓,痛得他仿佛不能呼吸,他用力捏紧自己的拳头,直到十只指节都泛起骇人的惨白。清涟的身子也在颤抖,她的脸贴在轩辕承的胸前,樱唇已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了深深一排血痕。
“阿承……”女子还在不停呼唤着,只是声音越来越是渗人,仿佛变得凄厉起来,缓缓转过了脸,她乌黑的头发,就在这转头的短短一刻,迅速地灰暗下去,变成了灰白的颜色。
轩辕承的身子猛地一震,他如何会不记得,十七年前的那个夜里,他美丽的娘亲,一夜白头。
不只是她的头发,她洁白如同羊脂的肌肤也迅速塌陷下去,出现了一条又一条深深的沟壑,那双世上最美的眼睛,渐渐变得浑浊,黯淡,从眼角缓缓地淌出暗红的血水……,即便是这样,她仍旧用力睁着那双已经渗满血水的眼睛,空茫地看着前方,颤抖着嗓音唤着:“阿承,阿承……”
“不——”轩辕承猛然之间,从胸腔里迸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放开脚步,发疯一般向着那个悲惨的女子奔去,他不管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他只知道,娘亲在叫他,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错过了这一刻,那他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她。
“阿承!”清涟在轩辕承身后着急大喊,顿了顿脚,毫不犹豫地跟在他身后,向着那个女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