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又是一声响彻屋中的大喊,震得屋顶上的尘灰簌簌落下,一股潮湿陈旧的味道扑鼻而来。轩辕承的心渐渐冷却,他没有听到那个他做梦都想听到的甜美声音,带着最最欢喜的快乐,叫他阿承。满怀的希望一点点消失,轩辕承眼中的灼热渐渐熄灭,一分分恢复了他固有的冷澈。
他终于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心——她不在这里。可是,她若不在,刚刚的那簇火光,又要怎么解释!
“轩辕,清涟妹妹她……”裴云熙终于浑身湿淋淋的从只剩小半截露在水面上的楼梯爬了上来,满脸喜色地摸到轩辕承身边,大声问道。
轩辕承慢慢摇了摇头,“不是她,我……猜错了。”
“猜错了?”裴云熙开心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虽然他和清涟并不是恋人,但却是那种曾经生死与共的朋友,他想要找到清涟的心,绝不比轩辕承少。
一点银光在眼前化开,晕化朦胧,将这屋中的一切照亮。轩辕承手中轻轻握着一块月石,目光抬起,缓缓自木屋之角,一寸寸的滑过。莹润洁白的月石之光映进他眼中,竟似晨霜晚雪一样,清冷落寞。
这间屋子,是当年墨澜师兄住的,这屋中的一切,虽已腐朽陈旧,却还依稀保留着他当年离去时的样子。轩辕承的目光落在屋子正中的屏风之侧挂着的那一件蓑衣之上,唇角情不自禁地泛起一丝淡淡微笑,这件蓑衣,是墨澜用即墨村子里拿铸钱换来的蓑草编成,当时秋水还笑他,明明是一个精通水系法术的修仙弟子,却怎么也学着那些山野村民一样穿这种粗笨东西,他记得,当时墨澜师兄只是微笑了一下,他说,在他的家乡,下雨的时候人们都穿着这个,虽然他是修仙的弟子,虽然他已离开家乡很多年,可他却依然想念,想念自己的故乡……轩辕承的耳边不知何时竟然悠悠地响起了那首琴曲《长安》的凄恻旋律,正如他第一次听到时心里的那种感觉,海上,月圆,人行,渐远……。他听过《长安》,也曾自己吹奏过这首曲子,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一刻,真正地听懂了这首《长安》的含义。
裴云熙和红珠看看那件蓑衣,又看了看轩辕承模糊在月石之光中的双眼,心中虽不知这件普普通通的蓑衣到底是谁的,却也有了三分了然。
蓑衣无声,似乎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默默看它,在这淡淡的光影里,忽然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轩辕承漆黑的一双瞳孔猛然一跳,忽然迈步向前走去,脚步无声,转瞬已到了那件重又安静的蓑衣跟前。蓑衣一动也不动,在满室流动的朦胧银光下,十个人中一定有九个相信是自己看错了,但轩辕承是那唯一例外的一个,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抬手,衣落,露出了那双几乎和屏风贴合在一起,乌溜溜的眼睛。
在这蓑衣之后,竟然藏着一个人!这人瑟缩着身体,攀附在这面高大的木质屏风之上,眼前突如其来的光芒似乎令他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瞪着眼睛,却像是根本看不见站在他眼前的轩辕承。
这人是一个小孩儿,十二三岁年纪,身上的衣服破烂肮脏,脸上也同样肮脏,一头赶毡的头发乱七八糟的遮挡在脸前,几乎看不出这小孩的本来面目。这个浑身散发出潮湿发霉肮脏臭气的小孩身上,就只有那双眼睛,是最最干净的。
“轩辕,这里怎么会有个小孩?他、他到底是从哪来的?”裴云熙也赶过来,看着那个肮脏的小孩目瞪口呆。
“你是谁?”轩辕承垂目看着那个孩子,沉声问道,虽然这处梨花岙是在即墨的小村之边,但在他们住在这里的那些日子,从没有一个人进来过这里。
那个小孩呆呆地看着他,好像已经吓傻了一般,一个字也不回答。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轩辕承又问了一遍,目光渐渐凌厉。
“轩辕少侠,你吓到他了,还是让我来吧。”一道窈窕的红影闪身而出,轻柔地蹲在那个盘踞在屏风上的小孩面前,温柔说道:“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这个大哥哥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这里是他的家,……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个大哥哥的家里?”
许是红珠温柔的声音抚慰了这个小孩惊惧的情绪,他那双很大的眼睛慢慢地转动了一下,脸上麻木的表情也慢慢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