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张学平仍拇指托着下巴,四指贴在那两片薄嘴唇上,似乎在考虑什么。其实她和倪潇儒之间并无什么直接的芥蒂,但两人或许是命相犯冲,见了面不是我轻慢你就是你嘲弄我。之所以要这样故意贬倪潇儒,那全是为文丽着想。可是他们两人好像被一根扯不断的红线栓住似的,眼下两人的光景绝非那种通常的医患关系,旧情复燃已是必然。文丽对他太过痴情恐难保一份矜持,若弄出什么风波那吃亏的定是文丽。物是人非,时过境迁,那时所有的人都呵护文丽,如今角色换位,那舆情就难说了哟!她的忍耐力无人可及,无论你说她还是气她,她就有那默不作声的本事,任你说去,但却不改心思,这就是文丽。如此下去定然难逃一场风波,到时仍和以前一样哭鼻子抹眼泪,让人又气又怜。她担心文丽吃同样的苦,却又束手无策。“清官难断家务事,神仙无奈痴女情。”看来这事只能顺其自然,能劝则劝,不能太过,否则反招其厌这倒还是次要的,若弄出个逆反心理,那就更糟了。她虽作下如此打算,但其天性并非一时打算就能变过来的,她故意斜眼熟视着文丽,不过嘴角却关不住那笑来,问道:冬洁的病好了,你们间的情丝么也续上了,两全其美哟!如何打算,是准备偷偷摸摸继续做地下党呢?还是准备明火执仗的抢班夺权?
文丽被这话惹个大笑起来,她使劲的闭嘴不让饮料吐出来但终究没闭住。她不停地拍拍胸口,这才缓过气来说:早知这样我就不来陪你逛街,还买这么多吃的孝敬你,真是白费我一片好心。
“哎呀,你还倒打一耙。我不过得个虚名,到头来还不是被你牵着鼻子到这角落里来的。你说呀,如何打算?是了断还是继续?”张学平嘴里这样说着,一边故作正经的斜眼瞥文丽。
“了断么我一时做不到,继续么我又没那个胆,怕影响他的事业,怕气病我妈妈,怕那女人找上门来,反正都是怕的事情。我懂你的意思,我妈妈也是那意思。其实,我和他是很正常的关系,没有一点出格的,都是为冬洁的病。”文丽坦诚的说,这是实情,也是她的心境。
张学平头微微一歪盯着文丽说:“嚯,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那些日子他吃在你这里,住在你这里,出不出格只有你自己知道!”
这话把严文丽急得来不及申辩,她跺脚又摆手,过后才故意别转脸说:“哎呀,你这样看我好恐怖,就像审问犯人似的。学平,吃饭是有的,但那住却是连影子都没有的事,再说,我也不会那样不成熟吧!”
张学平笑着说:“你这人么处处聪明,只是在这一处上的成熟那就免了吧!想想念书那会儿,才见的面就花前月下的去浪漫,害我们几个为你当灯笼作帘子。好了,旧事休提。如今人家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又恰巧是你的初恋情人,不是命运安排也是老天有意,你再不用苦苦思念,骑白马的人就在跟前呢!”
气得严文丽不由得伸手拧她一把,笑着说:“你不讨我便宜是不是就觉得无趣了?嗯…反正在你这里我也不怕出丑了,那段时间是天天在一起,也许你不信,不要说过夜,他就是连亲我一下都没有。”
张学平眯眼看着文丽,那眼角分明在笑但却带着一丝狡黠。她真是不相信她这位痴情的同学能顶住倪潇儒的花言巧语,她调侃说:“我原本不信男女之间有什么纯洁的友谊,现在呀…我是不得不信了。不过,我想你们可以纯洁,可是别人也可以意淫呀!”
“你这话真是至理,不消说是别人,就是最相好的同学都无法摆脱如此俗套呢!”严文丽也故意挨着这话说下去。
张学平把手里的饮料瓶一放,然后慢悠悠的说:“好啦,是我俗套,要不我去告诉那女人,说你们两个纯洁得就像水晶,充其量不过是精神恋爱。到时那女人赶上门来,不是来闹,而是来请教啥子叫精神恋爱,那真是化干戈为玉帛的美事哟!”
这话又把严文丽说个气笑不得,但也只好拿眼瞥张学平,过后她说道:“学平,我们难得见面就不斗嘴了。”
张学平说:“我本来就没想和你斗嘴,是你挑起的哟!好吧就依了你,不过文丽,这事得处理好,惹出风波来与你不利,与他也一样不利,而且还会殃及冬洁啊!你不是很为他想么?这恐怕不是你所乐见的吧!”
“你说的是,个中利害其实我也知道,所以冬洁的病好了以后就不太来往。”严文丽说。
张学平看着文丽“哦”了一声,说道:“这样说来你妈妈的担心是多余的喽?”语气中分明含着极大地怀疑。她想,因为这些事情以后,两人的关系反挨得更近了,如今若想切割恐怕愈发难了。
严文丽坦白的说:“这倒也未必,你们担心自有你们的道理,都是为我好。我么也有我的分寸,因为我知道咱两是有缘无份,难有结果的。再说有一次他来正好被我妈妈撞个正着。”
张学平又不由得“啊”了一声,说道:“你妈妈还不气出病来?”
“是啊,他被我妈妈羞辱得够呛,可我妈妈自己也气得好长时间都缓不过来,气他也气我。说若再来往就去他医院闹,以我妈妈的脾气是说得到做得到的。这是我最怕的,那样潇儒就惨了呀。哎,你说我还敢么?”严文丽无奈的说。
“哎哟,原来有这么多事情啊 !真服了你,居然藏得住!憋在那不难受么?”张学平说。
“你说这些事情电话中说能得清么?不被你误解、不被你贬个死去活来的才怪呢!等见面时自然会慢慢告诉你。那时我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一心只求冬洁能好起来,只愿潇儒不因此而添麻烦。”严文丽解释说。
“那他呢,也不来看你了?”张学平问。
严文丽摇摇头说:“没来过哟,他很喜欢冬洁的,可是他不敢来,怕给我增添什么麻烦,他一直就很为我着想的。后来他找到我爸爸的墓地去谢罪。在此之前,我一直感觉他会去的,所以当他问我地址时我就不告诉他。一定是不经意间说漏了一句,我无意可他有心啊!这倒也罢了,最让人无法理解是,他为什么要自寻苦吃去我妈妈家?他是极怕我妈妈的呀!再说我哥哥那火爆脾气…等我风疾火燎的赶到时,他已被我哥哥打得满脸是血,跪在我妈妈的床边。要知道他一直在生病,膝盖又不好,这冰凉的水泥地…哎,学平,我的心…我的心从来都没有那般地难受过呀!”严文丽“哇”一声抽噎起来。
张学平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她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劝慰,只好默默地看着文丽。这一路的听来,张学平似乎也被感染,心里想,也难怪她断不了这份情丝。倪潇儒啊,你干嘛要这样折腾?本来好好的一对却被你亲手折腾成旷男怨女的,真是何苦呢!
文丽用纸巾按按眼窝,顾自说道:“自从潇儒和那个女人好上以后,我就一直痛苦迷茫,甚至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家里又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妈妈体弱,爸爸病重。我知道爸妈都在有意无意的逼我跟了那个老实巴交的…我…只好闭上眼睛稀里糊涂的应了。学平啊…因为当时我…我…实在是别无选择啊!尽管这样,但我心里对潇儒却没有一丝恨的闪念,因为这些都不能稀释他曾经的好来,瑕不掩瑜啊!”尽管学平是自己最相契的闺蜜,她是想把事情一股脑儿的全告诉学平的,包括冬洁的身世,可是话到了唇边她又用力的摁了回去,因为她终究没有勇气把这件事情抖落出来。
张学平语气平缓的说:“文丽,这样说来,我以前对你确实是有些不理解,因为我并不了解你真实的感情世界。现在看来,我对倪潇儒也真的有些偏执,不然我也不会一味的说你痴情,说你傻。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你必须面对现实呀!”
“是啊,所以我也不痴想什么,只是牵挂他的身体,不知道他养好了没有?他为治冬洁的病,为照顾冬洁的生活,那真可说是殚精竭虑,用尽了心思。劳累和缺少睡眠使他处在亚健康状态,可他不声不响硬扛着,尔后又不巧被我妈妈突然撞见受了那样的羞辱,所以才一下垮掉了,这都是被我拖累的呀!那日他去我妈妈家,不知我妈妈说了什么,是威逼还是恳求不得而知。反正自此以后他就再没来过我家,我甚至感觉他好像在刻意回避似的。我别无所求,只求他能养好身体,做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不然我心将不得安宁。”严文丽缓缓地说着,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泪珠,太阳光下映出一片斑斓的彩虹,她舍不得去擦,她在享受这海市蜃楼般的美景。她的眼睛好像是在看张学平样子,其实那是一种熟视无睹的目光,嘴里不知道是在和张学平说呢还是在自言自语:“妈妈说我傻说我痴情,闺蜜说我傻说我痴情,所有的人都说我傻说我痴情,其实说的都不对,那是一种沉醉的爱,潇儒让我沉醉在他的深爱之中,他的眼神、他的才华、他的执着,就连他的调皮都让人沉醉;我也一样,我也要让他沉醉在我对他的深爱之中,也许这辈子就这样沉醉下去,哪怕是虚幻的,没有结果的,我都愿意。”
张学平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注视着文丽,心想,她们两人这种经历实属特殊,那股情丝若想生生的割断恐非易事。她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换做自己会怎样?会不顾一切和他偷偷来往么?现在的回答当然是不会,因为现在有理智的,要是砝码滑向情感的一端呢?她没有再想下去,转而对文丽说道:“我觉得你一直没能从他的影子中走出来,我不得不又要说你傻,他千好万好但总归不属于你,如今你必须从那道虚幻的影子里走出来,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才好。你一心想着他那又怎样呢?结果只会把自己给耽误了,那不过是条死胡同。那阵子你就像得了自闭症似的,别的不说,和我们几个都快失联了,是不是?”
严文丽从沉醉中醒悟过来,她解释说:“联络是少了一些,但我心里是常念着你们几个的呀。那时我心里乱极了,对什么都没兴趣,打不起精神来,这个还得请你理解我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