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严文丽和倪潇儒分开后,便匆匆回了家,直接上得阁楼。她找出布料来,不长的功夫便做好一样礼物,又做一个荷包样的袋子,把礼物放入袋中,然后用丝线把袋口缝合,藏在贴身处,她只愿意潇儒一个人看这件礼物。
下得阁楼后,她也没心思帮妈妈打理晚餐,顾自坐在哪儿,当想到潇儒说的话和对自己的好时,那脸上便洋溢着快乐和甜美;当她想到潇儒将去面对那个女人时,那种不确定、不踏实,甚至是凶多吉少的感觉一下向她袭来,那脸上便涌起忧虑和伤痛来。她心里好担心哟!一吃完饭便借口说想散散心,就在家附近,让妈妈不要担心。
最近一段时间,她妈妈的心已渐渐松懈下来,看得没以前那样的紧,今天却被女儿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伤的表情弄个七上八下的,心里起了警觉。女儿想在家附近散个心,也没十分的理由拦她,因而只能叮咛几句放她出去。不过,她妈妈一边却丢眼色给小女儿。文莲心领神会,远远地尾随着姐姐。
严文丽坐在桥头的台阶上,眼却不时的朝桥的那头张望。她焦急的起身,在桥上来来回回地走,当往回走的时候,仍要不时的回头望望。可是她的潇儒还是没有出现。她想起和潇儒头一次不期而遇的情景,也是在春风沉醉的傍晚,也是在夜幕徐降的时候。后来张学平把他贬为“害人的东西”,但自己并不认同,下意识的护着他,为此还被张学平讥笑一阵。她感觉潇儒无论如何都不会害自己,他一定是被那个妖精缠住一时脱不得身,或者被什么其它的事情给耽搁。因为最了解恋人的必定是自己,就如同最了解丈夫的必定是他的妻子一样。她等啊…等啊…真是望眼欲穿啊!那时间一会儿快得让人揪心,一会儿又慢得让人焦虑。九点、十点,一直到十一点还是没有来,桥上早没了人影,只有从她身上掠过的晚风。
她望着桥下波光涌动的河水,想起那一次潇儒带自己去游泳。因自己不会水性,水刚没过大腿就觉得人飘飘的,只好趴在那近岸处,而潇儒却像“浪里白条”似的在畅游,一直往河心游去。她一下想到那句古话:“善于泳者溺于水。”吓得大声呼唤他别再游过去。潇儒这才往回游,还不以为然的说:“你怕什么,古话说的不过是一种概率而已。”她自问道:“难道这水就是我的归宿?”只要纵身一跃,万般皆休。古诗有云:“三魂渺渺归水府,七魄悠悠入冥途。”她的热望在慢慢地沉下去,悲凉却在渐渐地升上来,直到占据她的整个身体。但她的心里却一直燃烧着炽热的希望之火。她自言自语道:“潇儒,你怎么还不来呀,不是说得好好的么?潇儒,你一定会来的,只要你回答,就是再远,我都能听到。就是再等,我都愿意,就是…”
她已知道他的潇儒不会来了,他一定是被那狐狸精死死缠住动弹不得,脱身不能了。“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约客》南宋诗人?赵师秀”她轻轻地摇着头,嘴里自言自语道:“难道这首诗是专为我写的吗?”文丽摸索出那件礼物,失神了半天,自言自语道:“看来这辈子是送不成了呀!”那眼泪是唰唰地下来。
这是个春风和熙、月辉云淡、静谧酔美的春晚。她呆呆地望着这璀璨的星空,一点都没感觉到这春的美丽,相反,她甚至还觉得那天空是灰蒙蒙地,桥头的灯光也是惨淡微弱,像蜡炬那样在风中挣扎抗拒。她又自言自语道:“潇儒,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么?就像那光可以永远地照耀下去。你知道我的处境有多难多苦么?你知道我爸妈的心思么?他们虽不会逼迫我,可是那种氛围已把我裹夹得快要窒息一般,可是我理解他们,因为他们是我爸妈。”终于,文丽把那礼物高高的抛向了天空。温暖的晚风把它吹得很远,才慢慢地飘落水中。她心里说道:“潇儒,你收下吧,只有你才懂它的意思。若这春风有意,碧水有情,那它一定会落在你的心坎。”她伏倒在桥栏上抽噎哭泣。
文莲就站在对面的桥栏的阴暗处,这个情窦初开,涉世不深的高中少女,自然还难以体味姐姐内心的苦楚,但是她爱姐姐、佩服姐姐。姐姐哭,她也哭,她在心里想道:“潇儒哥,我以前也许问过你一万个问题,而今我只想问你一个,我姐姐对你那样真心,你为何要这般害她?你是个绝聪明的人,可在这一处你却是世上最笨的人,潇儒哥,我猜想,你一定要后悔死的。”她多担心姐姐,要是姐姐真想不开,那后果…,她急忙疾步走到姐姐身旁,哭着说:“姐姐,你千万要想开哟,爸妈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呀!”
文丽一头伏在妹妹的肩上“鸣鸣”地哭泣,一边梗咽着说:“姐姐也舍不得你,也舍不得爸妈呀!”姐妹俩抱作一团哭成了泪人。
哭过一回后才渐渐缓过气来,妹妹说:“姐,我知道你喜欢潇儒哥,可如今他一定要离你而去,你就不要再去想他了,不然只会让你伤心。你如果还像以前那样的喜欢他,那是因为什么呢?”
姐姐说:“那不叫喜欢,而是爱,喜欢只给人带来某种愉悦,人不会长久的拥有它,是会忘记的。你还小,不懂得什么叫真爱。爱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也不需要任何的交换的。如果一个人能够理智又清晰的说出爱对方什么,那就不是永恒的爱。世上有一种爱是基于血缘和亲情,它溶于人的血液中,没有任何的力量能够割断它;世上还有另一种爱,那是基于对异性的爱慕而产生,它是一种深植于人的心底的爱,它可以如日月山川一样的永恒。”
妹妹似懂非懂地说:“哦…哦…原来是这样的。”接着妹妹催促说:“姐,我们回家吧!不然爸妈又要着急,又要四处寻我们。”这对漂亮的姐妹才一起移步返家。
次日早上,倪潇儒仍回爸妈的家,此时只有妈妈一人,便说道:“妈,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嗯…就是我和之韵的事,你和爸认不认可?”
妈妈说:“这事还得由你自己决定,不消说你爸爸这样认为,就是我也这样认为。爸妈的话你现在已是入不得耳了,蛮好地一桩婚姻却被你捣出千万的不是来。你得把决定告诉我,我也好和你爸商量。成有成的安排,了有了的交代。我问你,这事到底定了没有?”
倪潇儒如实回答说:“已经定了,之韵催我马上结婚。”
妈妈说:“这么急呀,难道怕你跑了不成?这快一年的时间里都没跑,现在还会跑么?”
倪潇儒尴尬地说:“这倒不是,而是…而是因为她怀孕了。”
他妈妈无意识地摇摇头,说:“你这是作孽哟!你看,现在却要被这事牵着走。当初文丽也为你怀过,这还是文丽妈妈气头上说出来我方晓得的,你呀…后来你却平白无故的不要她了,这是做的什么事哟!你和那女孩的事,本也没啥可说的,就是苦了文丽姑娘,哎…我家对不起她一家哟!”
倪潇儒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不好说出来,他说:“事已至此,说旁的也没用,爸爸那里还要你帮着说说才好。”
他妈妈问:“这么急呀?那房子怎么办?家里你是不想住的,姑妈的房子恐怕没个两年是分不了的。”
倪潇儒说:“这个倒不要紧,之韵家有现成的房子,就在她爸妈家隔壁的巷子里,走过去也就六七分钟的光景。前一阵子,他爸爸又想法子在里面隔出一间小卫生间来,这住人倒是蛮好的。只是…”
他妈妈乜着儿子,不满的打断儿子的话说道:“你么…反正她家样样都是个好,自己家里么…如今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怎好住人的!”
倪潇儒虽知道自己妈妈好说话,但终归有点无趣,因而赶紧说道:“不是,不是,我哪有那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