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上个月的一天傍晚，倪潇儒正在食堂吃饭，那知阿瑜急冲冲的找过来，喘着气说，他舅舅请他赶快过去一下。倪潇儒吓了一跳，以为他舅舅出现什么药物反应，急忙问个明白，原来是虚惊一场。他舅舅感觉这两天头皮似乎有点变黑样子，抚摸头皮时又似乎有一种隐约粗糙的感觉，心里既有那种忐忑的激动，又担心是一场空欢喜，因而就急忙叫外甥赶到学校来。倪潇儒一听原委高兴得扔下碗筷，嘴里说着，吃饱了吃饱了，一边一口气冲回寝室，取出那把高倍放大镜。这是他老早就从学校实验室借来的，就等着有一天能派上用场，这一天果真来了。他拉上阿瑜，朝他舅舅家飞奔而去。

经过反复比对检查，确认毛孔发育良好，头发正在往外长，处于那种快要冒过头皮的临界状态，之中已有不少已穿出头皮，所以抚摸起来就有那种轻微的粗糙感。更重要的是，一边在长，而另一边却不掉，就是用手去抠都不会掉，不像以往那样，这边长那边准要掉，第二天早上，看着满枕头的头发真是揪心啊！从用药那天算起，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总算开始显出所期望的效果来。倪潇儒考虑了一下，决定继续维持用药，巩固一段时间再看。过了个把月光景，已是满头粗壮的乌发，现在情况很稳定。他舅舅高兴得要请吃饭，要送东西，不过都被倪潇儒给婉拒了。其实倪潇儒心里比他舅舅还高兴，他在心里想道，应该由他请吃饭才对。因为在这几个月里，如果没有他舅舅的信任，就没有这样难得的机会去运用古方，进而调整和拓展古方，让他体会到中医药的那种“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道理。”倪潇儒之所以要把这个过程说的这般详尽，其实是想借此说服家里人，争取家里人的理解与支持，特别是妈妈的支持。他是想告诉妈妈，只要自己肯努力，肯化功夫去钻研，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倪齐安听了儿子说的经过，高兴得脑门上都渗出细汗来，五个手指敲着桌子，一边站起一边说：“潇儒，干得好啊！看来，你真是一块当郎中的料啊！”

坐在一边的妹妹潇佚，双手捧着面颊一直在听哥哥说话，她是很佩服哥哥的，不过有一处让她很是愤愤不平，因为哥哥老是把她当小女孩来处理，不是调侃便是编排的。所以，一旦有机会也要回敬哥哥一下。她一边笑，一边则露出颇为得意的神情说：“哥，我当初说得没错吧，我说你一定行，你看…还没有毕业，还没有当医生就开始给人看病了。哎，真没想到，我居然还和伯乐联系上了。哈哈…”

倪潇儒故意重重的“嘘”一声，然后说：“连“马”长啥样都不知道，还“伯乐”呢？告诉你，我不过是偷了前辈的技法，揽了一单私活而已。”

倪齐安笑呵呵的对女儿说：“你别想着来抢功，这全是你哥哥自己的本事呢！”然后侧过脸对儿子说：“潇儒，这私活儿揽得好啊！你说是用了前辈的技法，我想这话是没错。不过，这也得有本事吃透它，拿得准才行啊！你看我以前，对那些医书方子，不是不肯化功夫，也不是不肯下力气，但就是看不进去，这些方子医案留给我，其实也是…”

女儿潇佚却打断说：“哎，爸爸，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天天都有人找你看病。再说，现在不是好了么，有哥哥在，咱家的医技真的有传人了。”

倪潇儒故意眯笑着对妹妹说：“嚯…总算说对了一句。”接着，他脸朝着爸爸说：“爸，我也觉得你已经很不简单了，没学过一天的中医理论，也没个人指导一下的，全靠自己摸索。而且，爸爸，你自己或许没有感觉到，其实你最近一段时间里对病症的分析与诊断，有些已经和中医理论暗合上了。”

倪齐安听了，心里虽极是高兴，但嘴里却说道：“哪里呀…我不过是在吃你爷爷留下来的老本，依样画葫芦，只是画不像啊！”一边说一边还连着摆手，他说的可是心里话。接着他转过话题说：“潇儒，听你刚才说的，依我的理解，好像就是中西医结合的路子，是不是？”

倪潇儒点点头说：“和你说的意思是相近的，基本上走的就是这条路子。”

倪齐安脱口说道：“中西医结合，那不是老调一曲么？”

倪潇儒仍旧点点头，然后说道：“没错，是老调一曲，但是老调可以新唱啊！这条路子要是走对头了，那就是一片别样的天地，否则便是塞牗盲井，看起来是一条通衢大道，走起来却是此路不通。怎么去利用中医药，那就全凭郎中个人的素养积累和巧妙灵活的思考。“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宋史?岳飞传》”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倪齐安极有感触的说：“是啊，运用之妙方可显出医家的高低来！”接着他赞扬并鼓励儿子说：“有古话说：“好车好马不如方向对。”潇儒，我想只要方向正确，路数对头，那总会有到达的时候，你给阿瑜舅舅治脱发症就是一例。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常提一句外国俗语：“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潇儒，坚持往这条路走下去，我想，你会做出个样子来的。”他已顾不得妻子是否赞成，又顾自接着说下去：“我想，对你来说，医院大小的意义并不太重要，你需要的是一个宽松的环境，需要的是时间。现在已到了发挥你自己才能和运用所学知识的时候，我看这事最好还是由你自己…”他虽停住没有说下去，但却在频频点点头，这分明是一种无声的赞许。

妹妹潇佚一开始是不愿意哥哥去那种小地方的，因为不管是在她的同学中，还是在她的小姐妹中，哥哥都是一块响当当的牌子，若遇到争论不下的问题时，就拿哥哥曾说过的话来镇场面。当她听了哥哥刚才的话以后，已百分之百的支持哥哥。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转向爸爸，抢过他爸爸的话茬说道：“爸爸，这样说来，你是赞成哥哥去的喽！”

倪齐安只是拖长音调“嗯”了一声，意思模棱两可，一边朝女儿使眼色，头却微微的往妻子那边甩。

女儿立马心领神会，她挽住妈妈的胳膊说：“妈妈，你就别拦阻了，哥哥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我觉得蛮有道理。妈妈，你就支持支持吧，这样哥哥心里安稳，那医生也会当得更好。妈妈，你说是不是？”边说边摇着妈妈的胳膊。

妈妈先瞟一眼女儿，然后显得有点委屈的说：“哎哟…好像都是我在故意拦阻的样子，我还不是为你哥哥的好？你们说得也有道理，原先我一直以为大医院总要比小医院好，现在才有点明白，既然你们都认为好，潇儒，那就由你自己拿主意吧！”

妹妹潇佚一边拍手一边得意的说：“哥哥，这下好了，爸爸支持，妈妈同意，我自然就不用说了。你看，我的功劳不小吧！”

倪潇儒一笑说：“岂止是不小啊！分明是头功？我给你记着！”

妹妹潇佚冲哥哥做个怪脸，又“哼”的一声，然后说：“这个我可不敢当，但愿不要老是编排我就是了！”

倪潇儒说：“哪是编排你呀，那是为让你长点记性啊！”他说到这里，侧脸对着爸妈说：“爸妈没有不同意见吧？”

倪齐安点头说道：“反正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倪潇儒说：“好吧，那我明天就去学校和刘副校长说一下。”

一家人都赞同这样做，对倪家和倪潇儒来说，这又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一项重要选择，就这样在兄妹相薄的嬉笑中，在爸妈的关切中落槌敲定，倪家作出的是一个有悖世俗观念的选择，因为在全市区属医疗系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如果这个决定成为现实，那将是首开先河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