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长川坐在会议长桌的上首,带了几分散漫和随意。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吧嗒”的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突兀。
不出所料,姜梨进门后直接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侧边位置。
窗外阳光正好,从他的视线看过去,暖融融的光线在姜梨周身晕染开来,模糊了面容,她安静得好像不存在。
“怕我?”
这句话来得突兀,也听不出情绪。
姜梨轻轻抬起头来,努力扯出一个得体的笑:“俞总说笑了,怎么会呢。”
俞长川唇角的讥讽更甚,语气强硬:“靠近点坐。”
姜梨咬着嘴角,直觉告诉她这很危险,她不能坐过去。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难不成让我喊着说话?”
姜梨握紧手掌,稳了下情绪,起身往前挪了两个位置,还未等她坐定,俞长川伸手敲了下自己身侧的位置,言简意赅:“坐这儿来。”
姜梨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纠结。
俞长川起身,帮她把座椅拉开,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眼神却充满挑衅的意味。
姜梨克制着情绪,终于挪了过去。
大概是两人靠得实在太近,在姜梨靠近的那一瞬间,俞长川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气,不是香水,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他眉头微皱。
这下好了,现在他除了讨厌她笑起来的模样,又多了一样,还讨厌她身上的味道。
俞长川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妆都不化,你现在连明星最基本的素养都没有了。”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姜梨转头,内心隐隐有股怒气,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提高:“我又没有通告,不化妆怎么了。”
俞长川失笑,还以为她多深的城府,不过几句话就能被激得想要发怒,表面上装得再怎么风淡云轻,内心却还是在意的。
“怎么,不满停掉你的工作?”
姜梨恢复理智,却依然保持着防御性的坐姿,声音模糊:“怎么会。”
“我也觉得不会,毕竟……”俞长川故意拖长音调,让每个字都清晰可闻:“资源给了你也是浪费,你又红不了。”
说完,仿佛连空气都静默了,俞长川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姜梨的心跳声。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应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异常清晰:“对。”
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低头垂眸,像一只破碎的洋娃娃。
看上去无欲无求,却也死气沉沉,俞长川莫名恼火。
他伸手松了一下领带,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叫绵绵?”
姜梨不想回答,坐着没动。
俞长川睨她一眼:“问你话呢!”
“俞……董取的乳名。”
她知道最好不要惹怒俞长川,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似乎随心所欲惯了,于是,出口前,硬生生把俞爸改成了俞董。
俞长川冷哼:“你知道这个名字的出处吗?”
姜梨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知道名字的出处,但是,她真的不知道他叫长川,如果早知道,她打死都不会同意叫什么绵绵。
她谨慎地摇了摇头。
俞长川看着她,并不相信她的话。
这个姜梨,除了一开始跟他辩驳时看了他一眼,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垂眸低头的坐姿,看似害怕恐惧,实际有恃无恐,不过跟他装装样子罢了。
不过,他就喜欢看她自作聪明的样子,不然,这场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她的表演过于生动,竟让他生出了几分想要凌虐的心思。
姜梨突然转头正视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能理解,也愿意接受。但是我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如痛快一点,你一次性报复完,我们把这件事情解决掉,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不然一次一次地,怪麻烦的。”
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明亮,仿佛能照射进他的心底,让他一阵慌乱。
他回避了视线,唇角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你知道凌迟吗?一共需要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并且要在最后一刀才能将人刺死。比起痛快解决,哪有比看着你每天惶惶度日更让我开心的。”
姜梨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后背一阵阵发冷,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俞长川不动声色地欣赏她表情的变化,他觉得很有趣。
他就是想折磨她。
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异国他乡,颠沛流离的十余载时光,更对不起自己母亲青灯古佛,看破红尘的心如死灰。
他的痛苦谁来偿还?
姜梨声音沙哑:“你准备怎么报复?”
俞长川支手托腮,坦诚地说道:“具体的还没想好,不过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好,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既然他已经决定了,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俞长川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去哪里?西子湾还是北山香墅?”
姜梨失笑,果然是有备而来。
“西子湾。”
“那走吧,正好我也去那附近,送你一程。”俞长川说得非常自然,仿佛两人是经年老友,他古道热肠,执意相送。
姜梨拒绝:“就不劳烦俞总了,我自己可以走的。”
“顺路。”
姜梨扯着嘴角,似笑非笑:“没有这个必要吧,我怕我男朋友误会。”
俞长川笑意凉薄:“沈确?放心,他只会惊讶,不会误会。”
姜梨忍无可忍,沉声问道:“这算是报复的形式之一吗?”
俞长川难得认真思索了一番,她越不喜欢什么,他就越要做什么,怎么不能算报复呢?
于是坦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