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杳在梦里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粗暴的对待,但却并非以她想要的方式。
不知为何,亡夫罗剑久违地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他浑身都是鲜血,脸上都是被刀剑划得纵横的伤口,叫青杳看了触目惊心,本能地想要逃避。
罗剑骑纵在青杳的身上施暴。
毒打和疼痛都是真实的,青杳拼了命的反抗,但是在梦里她使不上力气,只能被压着被迫承受。
青杳回想起从前自己就是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可是现在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她已经靠着自己拿了休书逃离那个恐怖的家了,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罪?!
心念一起,青杳一咬牙一使劲把罗剑推开,然后抡圆了胳膊抽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啪”的一声,他被抽懵了,抽他的青杳也懵了。
梦里,衣衫不整的青杳拔腿就跑。
跑的时候青杳想要带上罗戟,梦里的他还是个小孩子,垂挂着两条鼻涕,在舔一根不知道哪来的冰糖葫芦。
“二郎快跟我走!”
青杳本能地伸手去拉罗戟那脏乎乎黏糊糊的小手,想要带着他一起跑,但是罗戟那眼神儿就跟不认识她似的,瑟瑟地往后缩了缩,小手也背到身后去,生分得让青杳心尖像是被谁的尖爪子攥住了又狠狠抠了一把,她想,原来这就是心疼的感觉。
罗剑已经提着刀追过来,青杳顾不上罗戟了只能自己撒丫子跑,她这才发现自己脚上是没有穿鞋的,而街上的人全都在看她、在嘲笑她,在对她指指点点,就是没有一个人伸出手来帮她一把。
可是青杳却片刻都不敢停。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光着脚跑到了听羽楼的门口,觉知总算有一处庇身之所,忙不迭地迈进门去,却被侍僮拦住了,说她没有票子不可以入场。无论青杳怎么解释自己是迅笔顾郎、是智通先生的助手,那面带稚气的侍僮就是不许她进去,铁面无私得好似一个判官,可明明平时都是他负责派车接送青杳,也是他负责给青杳送茶水点心,总之青杳有什么需要的都直接跟他讲,他总是未有不可地周到满足,青杳不明白他为何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此时月旦刚刚散场,大量的人从听羽楼内往门外涌,青杳趁乱甩开了拽住自己袖子的侍僮,逆着人流挤了进去。她不顾人潮汹涌,也不顾被人误踩了脚,她只知道看见了前方智通先生戴着马首面具的背影,她要追上去。
“先生救我!”
青杳喊了好多声,但是智通先生一声也没有听见,仍是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往雅室的方向走,青杳急了,她不管不顾像个泼妇一样地扒拉开挡着她的人流,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了智通先生,一把扯住了他身侧荡悠悠的大袖一角,人却不知被谁在身后推了一把,不受控制地摔倒趴伏在他的脚下,但饶是如此,她也死死地攥着智通先生的袖子没有撒手。
智通先生缓缓地转过身来,仍然戴着他那副又沉重又狰狞的马首面具,自上而下地俯视青杳。青杳爬起来,没有犹豫地牵着智通先生的袖子把他推进了那间供他们做月旦开始前准备的雅室,然后重重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至此,青杳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智通先生与世隔绝的天地,不会有人进来,她安全了。
智通先生仍然戴着那副面具,让青杳感到不可思议,她记得每次月旦结束,一进雅室,他都会迅速摘下面具,然后抱怨面具太沉压得他脖子酸痛。
青杳伸出双手替智通先生取下面具,可是暴露在眼前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青杳被这个陌生人吓得连连后退,扔掉了面具:“你不是智通先生!你是谁?!杨骎呢?”
陌生人也被青杳的突然出现吓得神色大骇,结结巴巴地说不上来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敢骗我!”
青杳被这个陌生人激怒了,她听说有一种易容的功夫是把人皮面具覆在脸上,这样看上去就会像另外一个人,她张牙舞爪地冲上去,对着那个人的脸颊薅了一把,却什么面具也没有薅下来,只留下了四道血淋淋的指甲印。
青杳这才怕了,她深知这里也不安全了,还是得跑。
密道,对了,密道!
青杳绕过屏风要穿过密道逃命的时候,柜门推开,杨骎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还是青杳印象中那样,很讲究穿着,华服玉冠的,看上去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此时此刻看到他,青杳无异于跟看到了真神一样,不等她开口,杨骎伸出手臂轻轻一挽一带,就把青杳拨到了他的身后。而那个冒充智通先生的陌生人不知何时变成了罗剑的面孔正握着刀狰狞地冲过来要和青杳拼命。青杳把杨骎当做她的靠山,坚决地躲在他的背后不露头脸,而杨骎也从容地把青杳安顿在屏风后,嘱咐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乖乖地数一千个数。
这一回,青杳照做了。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罗剑已经不见了,雅室还是他们平时休息准备的那个雅室,只有杨骎坐在地上在用手帕擦拭匕首上的血迹。青杳慢慢地绕过屏风,走到杨骎的跟前,心有余悸,看看他手中的匕首,再看看他的面容。他的脸看不出什么喜怒神色,只是淡淡地问了青杳一句:“我又救了你一回,你预备怎么谢我?”
不待青杳回答,杨骎已经用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臂,一把拖拽地把青杳拽得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预备怎么谢我?”
青杳坐在他的身上,和他面对面地相望,他的手掌转移到她的腰间,将将只使了三分力气,就把青杳摁在他的身前动弹不得。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青杳只是直视他的眼睛。
他有一对深长的双目,眼角随着双眼皮的走向有一个不仔细看察觉不到的微微上翘的弧度,青杳记得他年纪已经不小,但是却在眼周看不到什么纹路,这令她微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可是在沉默和愤怒的时候会沉淀出幽深的灰度来令目光显得深邃,他一深邃起来就要深不见底、没完没了起来,令青杳心生畏惧。
雅室外面突然响起躁动,人们的脚步声跑来跑去的咚咚声,刀兵相击的铛铛声,还有人敲起锣喊着“走水了”的声音。
青杳顺势就想站起身溜走,可是她的腿早就不知道何时被他的给压住了,他的手掌握着她的腰,一点一点地收紧,箍住她,他灼热的气息像一团云雾一样扑面而来弥散在青杳的身周,他的手掌亦源源不断地向她的腰际传递热量,似乎这听羽楼的火乃是起于这间雅室,起于他们这一对身体。
杨骎的唇贴在了青杳的颈间,他的手也不安地游动起来,似乎要熨平青杳紧绷僵直的躯体,让她柔软下来、温暖起来,让她毫无保留地融化进他的身体里,与他合二为一,成为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