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难过。”林观鹊说。
话音还没落地,不知徐就喷出鼻息,一个字没信。
但这种话她也曾对自己说过,只有这样说,才能不断告诉自己所遭遇的一切没什么。
也算最容易安慰自己的方式。
林观鹊抓起不知徐膝边的裙布,在手中反复搓揉,她已发泄过,又有温软大猫枕着,心下已能知足。
她侧着,感受到不知徐丹田有气上行,清楚不知徐闷了一肚子气。
虽说不知徐少有好话,但自初遇起,就最爱替她打抱不平。
只不过以前表述磊落,怨恨百年后,扭捏了些。
她翻过身,不再面对远山与别家灯火,转而贴在不知徐小腹处,长臂向腰后压紧。
还是这样相对之时,更为安心。
余留的不安在相近时被扫清,林观鹊气息逐渐平置,才能话显淡然:
“是真相与我所知相差太远,我还不适应,不晓该如何应对事情变动,其实得知一切后我反而畅快,所有的疑问都有答案,反会放松。”
这些话不算虚言,比起困惑在心,她更希望明明白白,哪怕真相不遂人愿。
“都这样了,你心里就不怪你师父?”不知徐的抱怨可比林观鹊要大些,不觉间嘴皮能离出二里地,不满嘈道:“他凭什么...”
凭什么拿林观鹊填这个窟窿。
“怪的...”林观鹊心疏意宽,“但无解。”
听到旧事之时,她起初反应是甄别真假,她无法瞬间接受自己敬重的上师始终把她当一颗明棋,还是一颗替死的明棋。
拼命修练,哪怕断筋折骨也没有休憩之日,她的师父永远觉得她还不足,故而她也觉还不够,所以她日益精进,只求不负厚望。
原以为师父的施压是为她早日成才,如今看来也是这样,只不过这个成才不是为她自己。
旧日如新,历历在目,但定局已成,无处质问。
她确实有怨在心,可她不能如何。
“我有不能抛开的东西。”她叹声。
察觉不知徐小腹鼓出不少气,推来侧额,林观鹊拍拍不知徐后腰,反做起安抚,解释着她话中的意思:
“我受了神殿的养育和栽培,师父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万年多为我耗费的心血总不会作假。眼下倒庆幸,我始终敬他如师而非亲长,否则更难转出胡同。”
也是先师严厉到有些无情,加之见过先师对旁人温声和气,还有长若池爬墙瞧长缺叶的模样,她知道不一样,便无法将先师放到亲长的位子。
“你现在打算回去继续做神司吗...”不知徐问道,巴不得林观鹊马上丢了这糟心担子。
林观鹊并不犹疑,微微点头,“享受过了优待,受敬于世人,自疏自解后,我总该面对这些已经属于我的麻烦。”
她不打算畏缩与退却,在神殿这么久,她知晓自己存在之意,生来死去,并不为己。
哪怕她真的不想再做这个神司,也待万事平定之后,神殿眼下无人能替来这个位置,与异族交手,没人比她更合适。
抛开一切她亦有抱负,她该行之命,断不可丢。
“难怪你能练成苍生剑意...”不知徐笑了笑,偏开头去,说不出是何心思。
可这语气着实奇怪,好似欣然,又不足说成开心。
林观鹊可躺不住,撑身起来,她并排坐正后,反将方才的靠枕抱揽入怀,让那颗硬实的脑袋靠在她的颈窝。
“你不喜欢?”她问。
“没有。”不知徐难得主动,穿过林观鹊五指,与之紧扣,佯装随口叙说:“我是在想,横竖我的剑意是为你而生,出剑一次,就需想你一次,那你去守你那些苍生世人,我没那么多心力,跟着保护你就好了。”
这类话可少见,哪怕不知徐是她守护人之时都无此意,此番表露心肠,实属难得。
眼瞅人安分地待在她怀抱之间,林观鹊由心口砰出一声笑来。
“吭...”
这一瞬便能感到不知徐身子绷紧,警惕问她:“你笑什么?”
“傻得很。”林观鹊笑意更显浓郁。
她浮光润目,能承月影,借天高的明辉,侧脸贴在不知徐的鬓角处,向视线下的鼻头刮去。
她郑重相告:“你在苍生里。”
她们相守相安,同携彼此。不知徐不仅是她的爱人,也是五界民生中的一份,没有排除在外的道理。
重要之人不在她身后守护,而在对面,如此,她们都可瞧见彼此自身不可视得之况,做劈向彼此身后罪恶的刀。
拥抱忽来,林观鹊有些招架不住。
往日总想着哪一天不知徐扑到她怀里就好了,真到被抱紧的时候,她反而被拉断脑中弦,只能木木发呆。
她们之间哪怕不说一字,每每相逢都若万叙千言,呼吸会泛滥,心腔会排山倒海。
“所以哪怕你最开始就知道这些,也会走这条路吧。”不知徐揣着答案问,她靠得很近,拥抱压实,如今有些贪恋林观鹊的温度,想多得到一些。
林观鹊微点头,蹭在不知徐的侧额,应道:“若此事从一开始就挑明,没有瞒我,我一样会痛苦地去做,还没有这些糊涂快活的时日。”
要按照这么说,瞒着也挺不错。
“不过。”林观鹊顿了顿,眼下泛出坏水,说了番实话来吓唬人:“若是那样,我也许不会选择爱你。”
这全然不假,若知定数,她一定不会分心招惹任何一人,不知徐起初的招数还没成气候,就会被她拒之门外。
时间不足一息,腰上果然一松,她如愿得见不知徐气鼓地抬头,恢复如常待她的语气:“跟谁要你爱似得!”
那脸色还写着两个大字,嫌弃。
寻得趣味,林观鹊可满足了坏心,她毫不受骂声所动,反还回了一言:“你要。”
不仅是要,如今木已成舟,不知徐是不要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