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还未踩实,先置疑问。
清怀还未撒手搀扶的动作,下一瞬合眼,回想前情。
“很像...但最后击向识海的一击比料想要轻太多。”清怀秀眉覆褶,将眼皮打开一条缝隙,似不确定,猜道:“也许是迟欢公主额前的防备屏障强,一击不足穿透损毁,且施救及时,所以才会不重。”
林观鹊微低头,有声道先她一步:“这样说来,是没有答案。”
长缺叶的声音已恢复如常,如死海静谧,手里支力的拐杖成了装饰,身躯不再佝偻,高挑直挺。
扶住她的双手松了力道,逐步退开,清怀对此只觉稀松平常,先认错处:“是清怀观察不够细致。”
“并非说你观察有误。”长缺叶接道,语气加重:“而是本不确定,叙事就好,何必以自身判断说些瞎琢磨的话?”
此番斥责倒叫林观鹊愣神,侧目扫过清怀,又瞧见同样凝住的长若池。
清怀倒无太大反应,眼底无波,语气平平:“清怀知错,日后说话会多做斟酌。”
不知清怀有无所感,林观鹊忽觉长缺叶气息打结,是有抑制。
气氛转变不妙,林观鹊拍拍清怀的脑袋,做了个搅合的善人:“你师尊并非怪你...唉,也是她谨慎惯了,有这种习性。”
“多谢神司。”清怀颔首作回,语态依旧平淡:“师尊理当如此,清怀亦知师尊无此意。”
此话刚停,林观鹊耳中钻入一响:“可否让我和她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林观鹊两眉上抬,或觉好不容易,都想将人袍子撩开瞧一瞧长缺叶这张脸如今的颜色。
这语气里倒给自己闷上几分气,和这小徒弟各有各的不快。
戏谑之心空有,倒不至于上前捣乱,林观鹊向长若池瞧去,笑道:“布防之事由你我经手,长缺叶不便露面,我们先去,师徒二人许久不见,当有很多话说。”
“是。”长若池自然能懂这一番话中的含义,比林观鹊离地还要更快些。
两人离去的速度过快,就像身后有猛兽追赶。
海下水浪渐消,两人相对沉默。
长缺叶沉下心,等着清怀先开口,这么久不见,也许会问她身子恢复得如何,或是几分关心,她耳边许久没人絮叨,也想听听,清怀有些什么话说。
缄默许久后,此方依旧安静,两人如海底伴生的礁石,不晃不转,像是一场不开口的较量,谁先开了口就是输家。
终究还是清怀先打破平静,在沉默中开口:“师尊可有要问的?”
她问?长缺叶脑中忽而发懵,若按常理,清怀当问的问题都在她身上,而今一问,怎是将话抛在她面前?
突来的转变叫长缺叶做不出反应,直到清怀走到近处,从她掩面的袍下仰头看她。
视线交错间,她本能躲避,装作无心将盖住脸的帽沿向后拽了拽,才定住眼眸,找了话来:“嗯...你在这默海待得可还习惯?”
清怀仰着头,“在水中自然不必天上,但久了总能适应。”
“你一向能在新地方很快融入...”长缺叶夸道,满眼欣慰:“许久没见,你的修为见长了。”
此番来默海,清怀扶住她时便知修为又进了些,怕是没几年就能再破一层神格,此等傲人的天赋,她自身都不曾具备。
她每每看清怀,就觉此生传道有望,能得这样的徒弟,幸运非凡。
清怀的回话并未突破她的预想:“自小受师尊调/教,清怀不敢懈怠片刻。”
“方才多说你两句,是不高兴了?”长缺叶忍不住心中疑问。
这番交谈实在太过怪异,清怀的目光上递而来,她总觉多隔了一层朦胧的东西,她找不明白,却始终觉眼前人大有转变,无处可问,喉中添鲠。
也只能料想是不是方才的话惹人不悦,才有不同。
“清怀不敢。”清怀微微摇头,回答如旧。
可同样的话再出口,长缺叶偏偏说不上来,相较于先前少去了什么......
“我说过,你大可敢。”长缺叶稳声说。
此话走到末端,长缺叶倒理出些头绪,如今清怀之态,好似真敢。
清怀错开视线像旁处,在眼下压抑的情绪将要喷涌而至,却在下一瞬转平,不被察觉眼底曾容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