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攒些钱,还可以去买。”
少年老成,叶飞云眉目温和,稳重如最好的邻家哥哥。
叶飞云想,他们还有很多个以后。
叶飞云在笑,小草也在笑。
“叶、飞、云。”她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张着满是血丝的唇舌,艰难地念出叶飞云的名姓。
嗓音嘶哑嘲哳。
却如听仙乐耳暂明。
但叶飞云再没见过小草。
在他以为他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在他站在后院外的老树下,看着树下埋着麻衣的土包,在他怀中抱着再次买来的桂花糖糕。
他再没见过她。
母亲去世,入棺埋葬,葬入父亲的衣冠冢中。
他身着白衣,披麻戴孝,跪在父母坟前。
坟前柳枝垂丝绦。
他再没见过她。
*
如何确定一个人的身份?
于叶飞云来说,很难。
苦苦寻觅,难以确定。
他和小草之间有什么呢?
只有一份记忆。
若论身世,入青山派,他便对门派交代得一清二楚。
若大师姐是小草,若她还有那份记忆,按理,她应当可以认得出他。
但大师姐没有。
或许大师姐不是小草,或许小草只是忘记了他。
祝煊容同样没有认出他,她同样可以失忆。
师姐有金眸,祝煊容有火。
祝煊容十二年前去过岩桂村,祝煊容在村中见过一名稚童。
而他对大师姐十二年前在何处,一无所知。
问清楚吧,问清楚吧。
叶飞云心中似有魔音。
是,问清楚又能如何?
小草于他,是故人,是旧友。
他不远千万里来寻她。
若祝煊容是,他不过就是多了个故人。
他又能问清楚什么呢?
若祝煊容失了记忆,也答不出与叶飞云幼年相交时发生的事。
师姐忆不起,祝煊容也答不出。
谁是小草?
他不知道。
重要吗?
他的来时路,他的去归处。
原是有一人,无形中成了他的执念,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却压在心头。
踏遍山川湖海,步入仙门。
为何入了青山派?
罗盘所指,方向为东。
她在东处。
卜卦吉凶,寥落门庭。
占卜所示,乱数生生。
仙门六月,广收门徒。
那一日,只有青山派的收徒台最为寥落,空无一人。
那一日,前来识灵根,拜仙门的人,都得见一位怪人,托着罗盘在各家门派前算过去,只有青山派,什么都算不出。
他拜入了青山派。
见到了金眸。
该是欣喜若狂才对,只是她,看都没看外门弟子一眼。
许知绝,无情道,大师姐,入鹿隐峰闭关修炼不出,少有机会得见。
一同入门的弟子都说幸运,一入门就见到了大师姐。
她是小草吗?
若叶飞云信得过罗盘,信得过自己修习的占卜之术,许知绝就是小草。
但于小草,叶飞云谨慎又谨慎。
他能够相信的,只有记忆。
外门几年,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打听。
目光何时,总是会遗落到她身上。
又是何时,于窗旁案牍书写,开始仰望天上的一轮明月。
早已分不清,识不明。
若是他不这般谨慎,随意认了师姐为小草便罢,又如何能沦到这番田地,钻了牛角尖,什么都看不清。
可小草,就是小草;师姐,就是师姐。
故人,是为故人;心之所爱,心之所向,也只有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