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报掌门的名号不管用啊。”下午那名十分相信大师姐、敢于报清虚掌门名号的弟子,傻了吧唧地上前,搔着头道。
许知绝:“柳家没有掌门曾经的相好,自然是不管用的。”
众弟子们:……
大师姐你是如何用这般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震惊之语的?!
林清若也似惊得轻咳几声,“大师姐。”他提醒道。
这话若被掌门听到了,让掌门知道了他成了个避祸的工具……
“大部分还是有用的。”许知绝接着道,“十宗八大世家,其中五宗六世家有掌门的旧情人。”
至于是哪几宗哪几世家,许知绝伸出手掌摊平,一个个点过去,点一个掰一个手指头,“药宗前药阁阁主、佛宗一位长老还未出家前与掌门有旧情、玄剑宗前前前不知前了几辈的首席大弟子的好兄弟,如今应当也是长老了……”
许知绝一个一个点完,又道,“八世家中只有流望城祝家、湘临城柳家,没有掌门相熟之人。你们刚巧碰上了柳家。”
这还不算其他小门小派,曾与掌门生过情意之人。
众弟子们:……
这是他们能听到的吗?!
弟子们面上看起来平静,实则心中早已呆滞。
此等掌门秘辛,这是他们能听到的吗?!
弟子们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又不敢。
大师姐正是在说给他们听,若他们捂住了耳朵,成什么样子。
吾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啊——
有戏多的弟子已欲哭无泪,在心中幻想,掌门若是知晓此事,将来会以何种方法灭口。
眼见着师弟师妹们要陷入崩溃,林清若急忙出言救道,“大师姐,明日还要比试,该让他们休息去了。”
还是林师兄救他们于水火中啊。
弟子们同样地对林清若行注目礼,露出同样的感激之情。
许知绝认可地点点头,领着叶飞云离开。
“大师姐刚刚没在这儿吧?”一个弟子深吸了口气,试探着道。
“没、吧。”另一弟子神色恍惚地回视道。
“呵,呵呵,我就说,大师姐怎么能在这儿,定是幻觉、幻觉。”弟子说着,越发肯定。“今日太累了,才有了幻觉。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师兄说得对。”
“定是幻觉。”
“大师姐没出现在这儿。”
“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弟子们似有了定心骨,一个个说着同样含义的话,互相搀扶着各自散去。
林清若无奈,摇头轻笑。
许知绝和叶飞云住的院子偏僻,进入院中,院中央是一棵盛大的梓树,钟形的白色小花结成串,一丛丛开在枝头叶间,似压弯了枝头的冬雪,又生着黄色的蕊。
天已彻底黑了,这一树的白,便在月色下莹润着淡淡的微光。
叶飞云一路跟随着许知绝,他身为侍从,从来只跟在许知绝身后侧偏半步。
许知绝不回头,只能听到夜风从两人间穿行而过。
月色轻盈,风也轻盈,但拂起的衣摆,是两个人的声音。
许知绝的法衣由冰蚕纱制成,半透明的纱衣,层层叠叠拢着全身,又因层叠成了实体,呈现一种幽微的蓝色;而叶飞云锦衣墨袍,春衣已算单薄,但相比于许知绝,衣料还是更为厚重。
这是两种不同的声音,微风抚纱,咝咝沙沙,但于绫罗绸缎,布料翻飞,风声如涛。
他什么都没问。
许知绝想,叶飞云向来如此,看似缄默,却心有玲珑关窍。不问掌门过往,也不问许知绝为何知晓。
守着他该守的界限。
“今夜先将我嘱咐你的丹药炼了。”许知绝道。
“还有这些。”许知绝回身,从芥子袋取出刻有各宗各派元婴期弟子名录的玉简。
这个院子小,梓树距离院门也不远。
所以许知绝和叶飞云之间的距离也很近。
叶飞云手肘靠在腰侧,只需抬手,那两枚玉简便落在手中。
叮当一声,玉简先后落下,间隔不到半息,又于掌心相撞,似在月光中跳跃。
“这些你也都需要看完。”许知绝道。
“你必须拿到进入玄雍秘境的机会。”
“若不然……”许知绝离叶飞云差不多只有一小步,她却又靠近了半步,声音冰冷,“叶飞云。”
她一只手五指的指腹落在他的丹田处。
是一个挖取金丹的姿势,掌心连着指根悬空,只有五根手指的指腹压了上去,压在他腹部的手,指尖指腹上的肉却隐隐发白。
叶飞云的眼睫垂落下来。
但他已经长高了,不再是只要低垂下眼睛,就看不到许知绝上半张脸的人。
曾经他垂下眼睛,只能看到许知绝下半张脸。
而现在,他的眼前,依然弥留了许知绝一半湛金色的瞳。
又好似在她的眼下落了一半浅金色的微光。
在他的刻意忽略下。
叶飞云呼吸重了一瞬,鸦黑的睫羽好似轻颤了一下。
他撩起眼皮看她。
墨瞳眼底,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色安然。
他的语气沉静,一如既往。
“是,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