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删减了那么多前因后果,她居然还是能准确无误地抓住重点。
我轻轻咳了一下,微笑道:“没下药也会睡在一起的,你就别操心了。”我紧贴着厉云深,在背后用手戳了戳他,“对吧夫君?”
厉云深像个死人,一声不吭。
盈娘疑信参半地看着我们俩,我又用半边身子撞他,这才听见他如蚊子哼般的一声“嗯”。
“老赵就在前面那条街的酒楼打杂,你得空了可以去跟他解释清楚,喊他回来。”
叮嘱完我便带着厉云深离开了。
一番剧变下来,我也没心思吃饭了,回府后随便吃了点。
用膳时厉云深将此事告知了隋昊,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隋昊一直没有彻底打消过对我的怀疑,只不过随着相处,这份怀疑渐渐减少了一些。难怪之前他要找厉云深说公事的时候经常刻意避开我,尤其最初那段时日,他看我的眼神总带着几分戒备。
细作之事因浣竹的脱逃而不了了之,加上秋猎结束,操练禁军的任务减轻,厉云深不再需要每日都去演武场,也没有其他公务要忙,这就意味着我常常要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
成亲这么久以来,我习惯了一个人在空落落的府中自由行动,而秋猎这几日是我和他连续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段日子,同寝同食,我都快真以为我们是寻常夫妻了。
在家将养了两日,适逢厉云深休沐,为了遏制我心里奇怪的念头继续滋长,用完早膳我便独自出发去了幽鸣谷。
一踏入谷中,凝重的气氛就扑面而来。虽然说不出哪里有异样,但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透着清寂。
自从秋猎回来以后我就听到了江湖大乱的传闻。
永临郡主被押回宫的那晚,去了幽鸣谷的除了黑羽卫,还有大批武林人士。而凡是当晚到场的武林人士,无论男女老少,都中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毒。据说这些毒是有药可解的,解药藏在不同地方,于是一夜之间整个江湖都被搅得天翻地覆。
至于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所了解的也并不详尽。
我正往双儿的房里走,突然听见风中微弱的震动声,我侧身闪开,只见一片花瓣从我身旁急遽飞过,直直扎在前方的树干上——确切地说,是扎进了树干里。
还没等我思考,就感觉到身后袭来一阵掌风,我急忙再次闪避,对方一掌扑空,随即调整方向又是一掌朝我劈来,我迅速回过身,抬手挡下了他的进攻。
此刻我才看清对方的样貌,是一名我从未在谷中见过的年轻男子。
他的个头虽不及厉云深,但也比我高出许多;眸邃鼻挺,轮廓分明,眼神中带着狡黠却锐利的戏谑;黑发挽起一半束于脑后,余下一半随意披散着,阳光映在他月白色的长袍上,他微微扬唇,又仿佛一枚清澈无暇的玉璧。很难想象这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趁我分神,他伸腿向下横扫,我空翻一跃从他头顶上方跳至身后,他准确预判了我的落地点,转身拦截了我的反击。
他的武功远在我之上,加之我有伤未愈,我的每一招都被他轻松化解,即便他手上没有武器,也丝毫不乏威慑力。但他明明可以几招之内就将我制住,却始终没有使出任何致命招式,似乎在故意挑衅我。
经过十几个回合的交手,我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他的手停在我的喉前,但凡再近一寸就可以要了我的命。
“得罪了。”他收回了手,退后几步,拉开身距,“红尘姑娘。”
我忍下了手臂上牵扯的疼痛,诧异地看着他:“你认得我?”
“自然认得。”他笑道。
幽鸣谷我的确来过不少次,但从来都是偷偷摸摸地来,这里也的确有部分人认识我,但屈指可数,就连面熟我的几个守卫也只是知道我是双儿的朋友,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此人的身手与双儿不相上下,放眼整个江湖都能算得上是绝顶高手,这样一号人物若是之前一直在谷中,我不可能没见过,可他又能如此大摇大摆地在谷中行动,必定与双儿关系匪浅。
我正要开口问个清楚,远处又有一个人跑了过来,嘴里还叫着“少主”。
“墨砚?!”
我转头看见来人的脸,比见到面前这个一上来就对我大打出手的陌生男人更让我诧异。
墨砚看到我,发出了同样的惊叹:“红尘姑娘?!”
墨砚是花夕阁那位东家的下属。阁主并不会常往花夕阁跑,因而大多时候都是由墨砚代为传达消息。
可是他怎么会在幽鸣谷?
等一下……他刚刚叫了……‘少主’?
我瞪大眼睛重新看向那个神秘男子,而那人却泰然自若地看着我。
我愣了愣,从上到下端看他的身形,与我在花夕阁那几次所见的背影极度吻合。
“你是……阁主?”我难以置信地问。
“终于见面了。”他笑意不减。
昔日只在连决和盈娘他们口中听到过的“裴忘”这个名字,今日总算亲眼见到了。
“所以……当初就是你救了连决?”
“谈不上‘救’,只是路过,顺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