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手帕材质上乘,绣工精细,绝非什么小丫鬟所能拥有的。”贺晟得意地阐述着自己的分析,“我劝那位女刺客最好主动坦白,本太子可以从轻发落。”
那条丝帕是我在花夕阁就常用的,锦绣楼的上等货,倘若当真照着料子和绣样追查起来,查到我头上是迟早的事。不过想彻查还需要时间,不是一两日就会有结果的,大不了等我处理完伤口再去把东西偷了销毁,应该也来得及。
我还在思考对策,发觉厉云深竟有往前迈步的意思,连忙用身子挡住他,摇了摇头。
贺晟快速从每个人脸上都一扫而过,见无人作声,又继续说道:“若是等查出来——”
“是我的!”
惠阳公主的声音横空出现。
随着她一同出现的,还有守卫从围场里抬出的那具野猪尸体。
“惠阳!”敏妃从座椅上站起,小跑过去拉住孙女,看着她满身是血,捂住嘴尖叫,“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祖母,我没事!”惠阳公主开心地转了一圈,本想展示自己毫发无伤,结果因腿伤而歪了一下,“呃……就是腿有一点……”
敏妃扶着她,抚了抚胸口,赶紧宣召太医,又气又心疼地说道:“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
“祖母,您先别急。”惠阳公主松开被敏妃握着的手,一摇一晃地走到贺晟跟前,毕恭毕敬地朝他行礼,“大伯父,这是惠阳的手帕。”
贺晟全然没料到事情会是这种走向,愣着说不出话来。
“咳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皇上终于开腔。
惠阳公主轻轻一抽便从贺晟手中抽走了帕子,转身面向皇帝,跪下说道:“回祖父,惠阳自知顽皮,不听劝阻擅自偷溜进围场,这手帕便是惠阳今日在围场弄丢的,没想到会被大伯父捡到。”
“你……咳咳……进了围场?!”
“祖父莫气,惠阳知错了!”她低着头,言辞恳切,腔调乖顺,借着一贯的优势先服软,然后回过头指向放在后面的野猪,“但是祖父能不能看在惠阳猎到了那只野猪的份上,饶过惠阳这一次。”
听罢,整个猎场陷入了巨大的轰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无人在意贺晟遇袭的事,毕竟他是真的毫发无伤。
敏妃上前将惠阳公主扶起,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那只野猪是你猎到的?”
惠阳公主朝我看了一眼,迅速移开视线,昂首挺胸对敏妃说:“当然了!您看,我的腿就是被它弄伤的……它身上还插着我的匕首呢!”
一个在深宫之中养尊处优的弱女子,打死了一只体型、力量都远胜成年男子的野猪,而且只受了轻伤,这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虽然没人亲眼看见是她杀的,但也没人亲眼看见不是她杀的,况且证物就摆在眼前,纵使大家有诸多怀疑,也不敢公然置喙。
“真是胡闹!一个人进围场,你若出了事怎么办!”敏妃怒目圆睁,头上的流苏饰物都在颤动,“来人,把公主身边那几个侍从拖去杖责,让他们长长记性,以后看好公主。”
“祖母!”她跪下抱住敏妃,仰着头央求,“别罚他们,是我自己偷偷跑出去的,您要打就打我吧!”
“就是本宫平日太惯着你了!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打你?”
“罢了罢了!咳咳……”皇上摆了摆手,“孩子嘛,贪玩,既然丫头没有大碍,就别责怪她了,咳咳……依朕看啊,她有些叔叔伯伯还不如她一个女儿家。”
贺晟铁青着脸,握紧拳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那太子遇刺之事……”
原本揭过不表这件事倒也就翻篇了,偏偏有不明就里的热心人士又提起这茬,贺晟一怒之下甩袖走了。
惠阳公主成了全场焦点,我和厉云深也就默默撤退,回到营帐去了。
“野猪就算了,刺客又是怎么回事?”厉云深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
“我就是刚好碰见他欺负绪王,看他不顺眼,朝他的马身上扔了两颗果子,让他被马摔下去。”
没走几步路我就开始气喘吁吁。
“绪王?”他的步速慢了下来,“那你们还真是有缘。”
“离开的时候没注意到丢了手帕,后来遇到公主,她被野猪攻击,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只能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了。”
清秋早已候在帐外,见我们过来,立刻迎了上来。
“将军,夫人,隋副将方才吩咐奴婢准备的清水和伤药都已经放入帐中了。”她在我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不是将军受伤吗?”
“是我。”我靠着厉云深,冲她挤出一丝笑容。
清秋睁大眼睛:“夫人怎么会受伤?!都怪奴婢!应该一直跟着您……”
“无碍,一点小伤。”我看了看两旁,“你在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人进来。”
“夫人放心!”她的懊恼都化为了坚定。
我拖着发软的双腿走进营帐,脱去斗篷,坐到椅子上,低头看去,衣裳破损的部分已经和伤口粘连在一起了。